赵国对于秦国来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敌人,自武灵王时期的胡服骑射改革后,赵军的战力就一跃成为天下顶尖之列,既有胡人的骑兵之利,又有七国远超胡人的军备。
可以说,整个赵国上下,其尚武之风,不在秦国之下,再加上赵国屡出名将,使得赵国在与秦国的战争中,并不像其它的几国那般是被单方面的碾压,而是互有胜负。
在之前的几次攻赵战争中,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秦国并未讨得多大的便宜,但这一次,趁着齐国攻打燕国的机会,秦军已经不想等了。
在过去的数年间,秦国先是帮助魏国攻打楚国,进而彻底将魏国绑到了秦国的战车之上,只要楚国一天不曾放弃向魏国复仇,魏国就离不开秦国。
秦国后又灭亡韩国,曾经的三晋之国,眼下可以说是只剩下一个独木难支的赵国了。
更何况眼下赵国又刚刚经历大灾,虽有齐国的援助,但在地震中丧生的那些赵人却不是可以复生的,所以说,眼下的赵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秦国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且秦国还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经过几次不讨好的攻赵之战后,秦国军阵已经放弃了之前只是派遣十几万大军攻打赵国的计划了,这一次,秦国要充分利用自身远超赵国的力量,以绝对的优势碾压过去。
为了这一战,秦军直接动员了四十多万大军,其中十五万由王翦率领,出太行山直面李牧所部的赵国边军,这一路的秦军,最大的目的不是战胜李牧,而是牵制李牧,让其无法救援赵国都城邯郸。
赵国用十五万大军外加上将军王翦来牵制李牧以及其所属的赵军,可谓是给足了李牧他们的面子。
另外十五万秦军则出上党郡,直扑赵国都城邯郸而去。
于此同时,还有十几万秦军陈兵在东郡至河内一线,以威慑齐国,使齐国难以有力量救援赵国。
可以说,这一次身为秦国上将军的王翦成了秦军偏师,按理说这样的安排王翦必然是有些脾气的,毕竟是灭国大功,谁会愿意充当偏师,将这样的旷世之功让出去,要知道这样的功勋是足以让一个家族一跃成为秦国的顶级豪门,可保数代富贵的。
这一安排就充分体现了秦王政的政治智慧,他在令王翦充当拖住李牧的偏师之时,又将王贲调回,作为秦军攻打赵国都城的统帅,可以说,这一次的灭赵之功,只属于王氏父子。
王翦给别人打辅助或许不会心甘情愿,但给自己儿子打辅助,做父亲的还能有什么怨言不成?
“秦王政果然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邯郸城中,哪怕距离城墙老远,但郭开依旧能够听到城外的喊杀声,这让这个只想到当太平相国的他脸色微微发白。
时至今日,郭开才感觉到原来拥有权势也未必全是好事,权势同样也意味着责任,在邯郸城中,许多人都可以投降,但是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机会。
“回去。”城外惨烈的喊杀声在郭开的耳边回荡着,对此颇为不适的他只能转身返回府邸,至于上城墙激励士卒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是相国,又不是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当郭开回到府邸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姚贾,这个时候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就这个秦臣就不怕我杀了你吗?”郭开看到来人,颇为震惊。
来人竟然是秦国的人,还是秦王政的心腹,曾携带万金为秦国游说诸国,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比纵横家更像是纵横家的人。
“怕,不过我相信相国绝不会杀我。”面对郭开的威胁,姚贾却是分外淡定,他只是胆子大,并非是无知,若是在郭开这里,他真的必死无疑,他就不会来。
“为何?”郭开反问道。
“因为相国是一个聪明人。”姚贾道。
对付像是姚贾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开口之前就杀他,要不然只要让他开口了,就是黑的也能被他说成白的。
所以郭开上当了。
“聪明人就不杀你了吗?”郭开都要气笑了,姚贾这般的从容不怕让他十分讨厌。
“当然,因为我的命没那么宝贵,但相国的命可就不一样了。”姚贾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郭开此时的目光已经不善了。
“不敢,我只是在提醒相国,赵国已经时日无多了,相国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是。”姚贾提醒道。
“后路?秦国此次派遣了三十万大军,这三十万大军会给我后路?”郭开质问道,但是,当他开始质问时,差不多也就可以说明他的思路已经被姚贾带上了自己想要的节奏。
“大军不给相国后路,但我们大王却可以给相国一条后路。”姚贾道。
“你莫不是想要让我背叛赵国,投靠秦国不成?”郭开这时哪里还不明白姚贾的意思,秦国玩这样的套路实在是太过轻车熟路了。
“难道不可以吗?以相国之智,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一次赵国已经在劫难逃了吗?”姚贾道。
眼下秦军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攻城战背后的代价却是太大了,若是有机会以更好的方法取胜,秦国上下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座城池,城墙可以十分坚固,但城内的人心却不一样,但城墙不可摧毁了,摧毁城池内部的人心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而郭开就是邯郸的弱点。
“我与秦王可没什么交情,赵国若亡,我也不是没有退路。”郭开道。
“是否能够与大王有交情,完全取决于相国的选择,至于相国所说的退路,相国说的可是齐王?”姚贾对郭开的心思可谓是洞若观火。
“自然是齐王,以秦国的情报能力,向来不可能不知道我与齐王的交情。”郭开自信满满地说道。“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现在齐王却在攻打燕国,对赵国的生死视而不见,由此可见,齐王与相国的交情虽然有,但实在是有限。”姚贾的嘴不可谓不毒。
“齐王自然有着齐王的谋划,齐王也不需要为我们赵国负责。”郭开道。
“相国,现在邯郸已经被我们秦国的大军围的水泄不通,即使相国能够在城破的时候逃到齐国去,即使齐王待之相国依旧如同老友,但相国的家产可还能保存?”
“再说,相国若是逃亡齐国,能不能继续与齐王保持友谊可就十分难说了,毕竟齐王需要的朋友是赵国的相国,未必就是郭开本人。”
“还有,即使齐王依旧视郭开为好友,但是,以相国之见,秦国在覆灭赵国之后若是全力对齐国出手,齐国可能挡得住吗?”
“到时,等我们秦军攻破临淄之时,相国不还是要投降呢?只是,那时投降的就只是郭开了,但现在相国若是投靠我们秦国,就是以相国之尊投效我们秦军,投降与投效,郭开与相国,彼此间的区别想来相国是知道的。”
姚贾侃侃而谈,每一句话都可谓是一记重击砸在郭开的心头。
相国投效与郭开投降这两者的区别,郭开当然是清楚的,姚贾的话的确犀利,本来郭开还想着赵国若是不行了就去齐国,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直接投效秦国才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姚贾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郭开还是有着迟疑的。
好在姚贾也不是需要在现在就让郭开答应他的条件,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颗背叛的种子埋入郭开的心中,随着邯郸城外的秦军进攻,随着邯郸的摇摇欲坠,这颗背叛的种子就会开始在郭开的心中生根发芽,直到他做出背叛赵国的举动。
“先生不用多言,我是赵国的相国,眼下赵国正处于危局之中,我又岂能做出那样的行为。”郭开坚定地说道。
“相国说的是,我这也只是为了完成大王的任务而已,对于相国的人品,我向来都是敬佩的。”姚贾一本正经地恭维道,但在他的眼中却已经浮现出了戏谑的笑意,郭开对他称呼的变化,就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转变。
这边的秦国对赵国可谓是双管齐下,在燕国那一边,齐军也已经一路行军到了蓟城城下。
“他们怎么敢?”燕王宫中,当燕王喜知晓齐军已经兵临城下之时,一张脸上尽是震惊之色,他一直以为这一路齐军只是虚张声势,目的是为了引出易城的十万燕军。
这根本就不是虚张声势,而是齐军要实打实地进攻蓟城。
不过这一次雁春君没有回答燕王喜的问题,因为雁春君根本就不在这里,燕王喜的这位兄弟,此时已经躲在自己的府中不见人了,他似乎感觉到这一次燕国所面临的局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燕王喜不知道齐军为何敢长驱直入,也无人回答他的问题,他现在面对的是近八万的齐军,如何击退这支齐军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
在齐军的压力面前,燕王喜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责令燕国各地的驻军向蓟城汇集而来,以战齐军。
这是燕王喜能够做出的唯一选择,但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选择。
依托蓟城这座燕国历经数百年经营的都城,说不得是能够挡住齐军的进攻的,但燕王喜却不敢赌,他的命实在是太过金贵了,怎能去承担那样的风险。
可是,既然燕王喜不想承担风险,那他的风险就要被燕国各地的军地所承担。
当燕王喜的诏令传到各地之时,齐军已经在蓟城城外将营地以及各方防御工事修建完毕了,在这段时间中,齐军竟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而是慢条斯理的修建营地与工事。
这让蓟城上下一些颇有见识的人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即使看出来他们也无可奈何,蓟城的精锐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在之前调到了易城,如今蓟城的防御力量本就有限,让他们出城与齐国野战,他们是决然没有这样的勇气的,他们若是真的这么勇的话,燕国也不会在这些年中混的这么惨了。
好在燕王的权威在燕国还是好用的,当燕王的诏令传到燕国各地之时,燕国上下的兵马动员的很快,距离燕国不远的燕山大营之中已经有军队赶来了。
只是,在齐军面前,虽然燕军已经赶到了,但是却无人敢主动出战齐军。
毕竟他们人数比之齐军来说还是太少了一点,他们需要等到更多的援军才能主动出击。
可惜,燕军要不要战,其决定权根本不在燕军,而在于齐军。
所以,第一支赶到的燕军不想战也要战。
在蓟城城下,占据着绝对兵力优势的齐军主动进攻驰援的燕军,这支燕军在燕国也算得上是精锐的,但在卫庄所率领的齐军面前,却依旧是多有不如。
仅仅只是半日的时间,第一支来援的燕军就已经战败,更是被齐军上下包围,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了。
眼见着援军已经陷入了死地,蓟城上下竟然无动于衷,眼见着援军在齐军的进攻下不断后退,已经到了蓟城的护城河前,只要蓟城打开城门派出兵马,就能将即将全军覆没的援军接入蓟城,但蓟城上下竟然从始至终都不敢打开城门接应这支援军。
“将军,还请速开城门,将城外的弟兄接应入城,若是晚了,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蓟城城墙之上,一个身材高大,远超常人的军将面色焦急的对面前的将军说道。
“不可,没有大王的命令谁敢开城门。”军将的请求换来的是拒绝。
“将军,城外的都是我们的弟兄。”军将急了。
“我们现在要保卫的大王,除了大王之外,我们无需对任何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