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彩霞,将翡翠原林晕染成胭脂绯色,靖王及众护卫立在高坡,侦察屯扎在山崖下的肃王军营。
目光尽头的东望,历来兵家必争之地,由贺兰轩率领的神皇军守护,高城深池,在夕光暮景中巍然耸立,亘古寂寞。
“游击战咱打得不过瘾,却把肃王拖惨了,他攻东望快五月,除去人员和粮草损耗,屁毛也没捞着一根。”辽峰居高临下地看,满面得色地说。
郭骥并无他的乐观,提醒:“我与肃王交道数年,看他治军甚是严谨,兵将们即便在休息时光,防守也丝毫不乱。”
便如眼下的肃王大营,旌旗招展,帐篷外升起袅袅炊烟,军士们井然有序地用餐,不时走过一排排金枪寒槊的值岗卫士。
靖王眉锋如刀,目色凝重地盯着军营外推车搬运的一队便装男子,山风吹过他的战袍,也吹起他鬓角刺目的霜发。
辽峰的眼光跟将过去,奇道:“肃王残暴,封地筑墙的法子人尽皆知,怎他才到沂州,便能征来许多民夫搞后勤?”
郭骥的副将解释:“你们在西北怕是不知,肃王近两年杀富户,将部分财产分给穷人,很得民心。”
“随便杀人的不义之财也能要?”辽峰的嗓门蓦然提高,那副将缩缩脖子,低声答复:“谁管呢,有金有粮便有人跟。”
浊世滔滔,早已没有黑白是非的界线。夷川的视线落在靖王的苍苍白发:唯他立在风云激荡的峰顶,伤痕累累,却固执地要撑起一片清明。
心绪复杂地暗叹片刻,道:“东望从来天下脊,肃王若拿下此城,就无人能阻止他进军洛京的步伐。”
“贺兰轩乃沙场老将,东望墙高沟深,只要他在内严防死守,我等在外游击骚扰,肃王那厮,破城也不易。”郭骥沉声道。
辽峰的小得意变成大苦恼,发问:“我部断他补给,肃王本已乱了阵脚,没想他小子竟征民夫运送,我等究竟杀还是不杀?”
“不得诛杀手无寸铁之人。”靖王眸色幽暗,语音坚定的回复让辽峰吐口凉气:“奶奶的肃王,那,只得偏师,看,小子要亲见民夫?”
精锐铁骑簇拥着一匹黑马,马上那人甲胄金冠,从中军直驰到搬运的民夫队伍前,不过片刻又离开,似乎有士兵推搡着几人跟在马队之后。
郭骥拧起眉头:“玩啥把戏?肃王这厮是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的。”靖王回头,对纳什承风下令:“准备夜探。”
漆黑如墨的暗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地一片死寂,偶有老鸹凄厉的叫声。
数十条敏捷疾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向肃王的中军大营,眼看那白色巨大的营帐,越来越近。
随着一声长笑,四处火杖通明,嗒嗒的马蹄声过处,几百名手握长矛的骑兵涌上,转眼间便将这队人密密围堵。
“老十三,多年未见,今夜你不请自来,为兄的心里好是欢喜。”肃王骑在马上,嘴上说着客气话,眼里却是鹰隼的狠厉。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火光中相遇,靖王面无表情地答复:“小王自幼粗野鲁莽,龙潭虎穴,也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得你如此隆重接待,愧不敢当。”
肃王冷笑质问:“老十三,我欣赏你的才干,曾邀你会盟,共商大义,你不来也罢,为何还处处掣肘于我,当那妖妃走狗?”
“梅妃扶植你多年,予取予求,此为何来,朝庭诸臣都心知肚明,你却顺她心意,祸乱天下,涂炭生灵,我劝你放下屠刀,退回封地,陛下那处,我为你求情。”靖王的话语,缓慢刻板,没有一丝起伏。
他的劝诫换来森严喝斥:“清君侧,除妖妃,此乃天下大义,你休得执迷不悟,念你我兄弟一场,只要你发誓从此镇守西北边陲,永不干涉朝庭事务,我即刻放你离去。”
发誓?靖王的眼眸在火焰下幽深暗晦:毕生发过两个毒誓,全是为了至爱至亲之人,大兄,容容,你们在天之灵看着我。
爱与悲伤都深入骨血,缄默几息,才呼出心中恸痛:“我虽非君子,却以性命捍卫誓言,你,赫连迦禹,不配。”
肃王气得牙关紧咬,怒道:“赫连迦尧,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得怪我不念手足之情,来人。”
话音未落,身后便涌出数十位精兵,手中弓弩齐齐地对准靖王及其护卫,围成一圈的骑兵则缓缓后退,准备随时以阵式冲击。
“以弱女子协迫他人的无耻之徒,竟有脸面肖想天下?”靖王的讽刺让肃王微微惊讶:江雨燕午后才被带到军营,他如何夜里便已知晓?
正思量时,纷乱嘈杂之声传来,转头看去,关押江雨燕的营帐火光四起,几队人马恰如暗夜中一把雪亮的刀,破开汹涌的人流,悍然杀出。
“哈哈哈,赫连迦尧你大仁大义,夜闯中营,竟是为郭骥救女人,也好,走了她,你留下。”肃王在大笑中举起手臂。
弓箭手正待发射,外围忽然冲出一队人马,发疯般地向包围圈践踏而来,马上骑士同时将数个火把,投向肃王的骑兵阵。
马群遇火即乱,靖王同时拔出长剑,剑锋森寒,护卫们则熟练地围成几个小圈,背靠着背与肃王对战。
肃王率先下马,一刀砍来,靖王举剑相迎,中军立即变成修罗场。
人喊马嘶,刀枪互撞,利刃砍进肉体,鲜血四溅如花,火光烈烈,夜风冷冷,杀气腾腾,远处响起潮水一般的呐喊。
“报,贺兰轩杀入我重甲营和攻车营。”肃王架起兄弟一记重劈,听到圈外士兵通报,脸色瞬间铁青:操他娘的老乌龟,缩在高墙半年不出城门,今夜竟被赫连迦尧煽动起来偷袭我。
重甲营和攻车营的装备最笨重,突遭袭击,士卒怕是连武器也来不及拿到手里,只有挨砍的份。
纵然死他十万,也得先解决眼前之人,他才是自己通往天阙的最大障碍。肃王心里门清,仗着地利人多,全力围攻靖王。
转眼已过数招,劈砍刺挑,纠缠拼杀,不过几刻,两人周围已尸横满地。
血腥和死亡似乎激发出男子的兽性,一个如猛虎嗜血般张开獠牙,另一个躲闪中利爪反击,恶撕狠咬,都恨不得要了对方性命,浑然忘记,他们原是至亲,身上流着同一个人的血。
眼见靖王就要砍削到肃王,一护卫扑来阻拦,头颅瞬间落地,鲜血迸洒在靖王的盔甲和脸庞,他以手抹去,冷笑:“西山景陵,七个兵器库。”
兵器库没了?肃王心中突的一凉,全身发抖,字字如刀:“去你娘的鸡b碧眼鬼,难怪克母克妻,克子克兄弟。”
靖王悠绿的眼眸在瞬间变得红光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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