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带两人寻了处客栈睡上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去回春堂接人。
回春堂大夫年近七旬,头发花白,下巴留了胡子,穿着灰扑扑的细布衣裳,和药童一人背了个藤筐。
“这是……”苏梨望着两个藤筐。
“是这样的,我师父听说杏花村背靠着山,想去采些药,铺子里有些药已经不够用了。”药童挠挠脑袋。
田桂兰忙道:“这哪里需要大夫您自己动手,我家里人多,您尽管描述需要找什么草药,我回头就吩咐他们几个小子上山去给您采。”
老大夫精明的眼神亮了亮。
“这倒也成,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上山去给老夫采药,这一次的诊金老夫给你们免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不可不可,您远道而来,诊金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苏梨温声道。
“那你们也得听我的,药草我们药铺收了,按收货价给你们,绝不占你们一分便宜。”老大夫脾气倔的很。
药童见师傅脾气上来了,连连眨眼跟苏梨打眼色。
“听您的就是,时候不早了,大家快些上车吧。”苏梨哄道。
老大夫这才慢慢瞧她一眼,上了驴车。
陈风晚赶着驴车往回走,街市上人来人往,不知经过哪条街,忽然停了下来。
苏梨探头往前看。
“怎么停了?”
“夫人,前面排队的人太多,把路拦住了。”陈风晚拿鞭子指了指前面。
只见人挨人挤人,望不见终点的长队蜿蜒而去,最前头是米粮铺。
苏梨眼皮子一跳,脑海中回想的是知府夫人提醒她的话。
——若是家中有条件,尽快搬来城中吧。
“娘,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田桂兰答话,苏梨哧溜一下,跳下驴车。
她走到一个老伯面前。
“伯伯,你们怎么都在排队?是米粮又涨价了吗?”
老伯瞄苏梨一眼,见是个小姑娘,想也不想:“哪天不涨价啊,天天都涨,都是那些糟心的灾民,白州距离咱们这儿这么近,再这么下去,家里都要吃不起饭了。”
他似乎憋很久了,一有发泄机会叽里咕噜全吐出来。
“前两日还没这么高的,这两日不知怎的,突然又升了一大截,这不我听说就立马带着银钱来买了,天不亮就守在这,看这架势能不能买到都不一定呢。”
老伯踮踮脚尖,望着米粮铺的招牌唉声叹气。
“那您可知,粮食如今涨到多少?”
“这我不清楚,还没进去呢,估计翻两三倍是有的。”老伯道。
苏梨暗暗吃惊。
两三倍这么高?
加上知府夫人暗示她的话,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脸色沉重地回到驴车上,田桂兰忍不住问:“怎么回事?粮食又涨价了吗?”
“估摸翻了两三倍。”苏梨压低声音:“娘,在府衙时知府夫人告诉我,若是有条件,尽快搬到城中为好,我担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田桂兰一怔。
“可是城中花银钱的地方多,咱们家人也不少,目前根本无法支撑。”
这也是苏梨沉重的。
真要搬来,秦家那点银子放在芜州城根本算不上什么,没几天怕就花完了。
到时该如何,一家子人去要饭吗?
她按捺下心思,吩咐陈风晚换条路走。
此时,旁边老大夫也开了口,幽幽一叹,“这世道不好混呐,也就是你们来的早,在晚上个几月,老夫这里也要关门了。”
药童大吃一惊,“师傅,您在说什么?咱们怎么能关门呢?!”
“怎么不能关?没看世道要乱了?灾民那么多,这又快到冬天,不关铺子回家猫冬,难不成等着灾民个个涌来一抢而空吗?”老大夫一本正经训。
不只药童听了着急,苏梨等人心里也发凉。
“大夫,你也不必这样想,芜州有知府大人在呢,知府大人一定会顾全大局保护好芜州的。”苏梨勉强道。
老大夫不予置评,老神在在。
“希望如此吧。”
中间小插曲无疑为所有人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一路上苏梨都心不在焉。
驴车越走越快,眼见快要到杏花村的时候,旁边树林中传来异动。
似乎是脚步声细听又不太像,只听叶子刷刷刷的响。
“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田桂兰第一个警觉,扭头望向树林。
“什么动静,没有啊?”药童四下环顾,一无所获。
“不对,是有动静,在树林里面!”苏梨紧紧盯着道路旁边高高堆起的稻草和灌木。
这些灌木很高,密密麻麻正好能把后面未知的东西遮挡住。
细细碎碎的声响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终于探出头。
苏梨定睛一看,竟是个人!
旁边紧接着冒出三个脑袋,几人皆是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扒拉着从一堆干枯稻草中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