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宋母一人抱着一个孙子，送两人到村口。
    “早点回来，大磊，照顾好小丫。”宋母怕儿媳一走就不回来。
    年轻人都向往大城市，农村哪能跟首都比。
    “知道了。”
    乔小丫笑着对公婆挥手：“爸妈回去吧，我们办好事就回来。”
    乔小丫跟宋大磊怀孕后就没在饭店打工。
    黑省地广人稀，种地辛苦又不挣钱，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很多土地都荒废了。
    乔小丫从小就干活，不怕吃苦，怀着孕也跟公婆一起下地，除了自家的地，还种了些村里闲置的土地。
    年轻漂亮勤快，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这样的儿媳谁不稀罕。
    乔小丫在这里感受到家的温暖，以及从未有过的归属感，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宁愿待在农村一辈子也不愿意留在京市。
    乔大丫在西南的大山里待了两年，回来后才知道二房的光景。
    她对二房的遭遇产生不了共情，死的是亲爹、坐牢的是亲弟弟，却丝毫同情不起来，也没有丁点伤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房到今天这一步，她的亲奶奶负有绝对的责任。
    最后由老太太来承担一切恶果，也是她该受的。
    “你丧良心啊，家里都成什么样了，你是一点都不关心啊，要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就该把你送的远远的，枉费我为你筹谋了个好前程。”乔二婶对乔大丫又打又骂。
    老太太瘦成一把骨头，手劲不小，打孙女从没手软过。
    哪怕到现在这个境地也一样，依然改不了对孙女打骨子里的轻视。
    乔大丫皱眉躲开：“既然不想见到我，那我走好了，以后也别找我，像以前一样各自过各自的互不打扰。”
    “站住。”
    乔二婶喘着粗气，见她真的要走，态度不得不软下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二房才是你的根。
    乔龙这辈子是废了，我不指望他能为二房传宗接代，房子留给他两套，你招个女婿生的娃娃姓乔，你给我养老送终，我就给你两套房。”
    乔二婶明知道乔大丫不愿考虑个人问题，还是忍不住以房子作诱惑。
    乔大丫被乔伟两口子教坏了，从小就不服长辈管教，但不得不说，她脑子是真的好使。
    姐弟这么多，只有她一个人是最有出息的。
    以她的条件找的男人不会差，生的孩子也绝对比乔小丫生的聪明。
    乔大丫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别说两套，全给我我也不稀罕。”
    她年少时不是没有幻想过找个情投意合的另一半，像四叔四婶一样相濡以沫。
    随着年岁增长，她发现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只有事业才值得她用一生去追寻。
    不婚不育，没有过多的烦心事分散她的精力，就可以竭尽全力的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奋斗。
    “你......”乔二婶被她气得胸口疼：“不要就不要，我全都给小丫。”
    “你给谁那是你的事。”乔大丫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她确实是冷心冷肺，若不是乔小丫通过四叔找到她求她帮忙，她根本不想回来听这个没有丁点感情的亲奶的骂。
    听乔小丫说话，似乎变了许多，姐妹一场，这个忙不是不能帮。
    乔二婶颤颤巍巍的坐下，吃了两颗药才缓过来。
    乔大丫抬手看看时间：“行了，小丫和她男人快到了，他们来的目的是迁户口，别为难他们。”
    乔二婶倏地撩起眼皮：“她嫁人了？”
    心中暗骂小贱蹄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才多大就嫁人了。
    更气她这么多年不跟家里联系。
    “嗯。”
    “有没有孩子？”
    乔二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给二房留后，不断香火成了她最大的执念。
    “不知道。
    我来这一趟就是告诉你，我工作地点不在京市，我很忙，别说你，有时四叔都未必联系得上我。
    你要有什么事，找小丫比找我容易。
    老太太，如果你还想有人为你办身后事就别作，答应她的要求，免得臭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况且你就算不答应，她已经成年，走程序就可以把户口迁出去。”
    话糙理不糙，这就是现实，乔二婶不接受也的接受。
    乔二婶气闷了一阵，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乔小丫按照地址打车到了乔二婶的住处。
    爷奶父母和乔龙对她的打压是深入骨髓的，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很怕他们。
    才会辗转找到乔大丫帮忙，不然老太太是真会动手打人。
    本来想请乔伟帮忙说说话，但想到自己以前做的事又没脸求人。
    乔大丫好歹是她亲姐姐，厚着脸皮至少能开得了口。
    乔龙坐牢后乔二婶想把所有的房子租出去，然后去找个小单间住。
    可惜她年纪太大，没人敢租房给一个身边没人照顾的老太太。
    住养老院又嫌贵了。
    更没人敢租乔栋和高芸住过的凶宅，她就搬到凶宅住，三套房子收租。
    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怕的。
    为了省钱，连墙上暗褐色的血迹都没处理，也没用的墙纸遮一遮。
    祖孙俩无话片刻， 等了二十来分钟，乔小丫宋大磊来了。
    “姐。”乔小丫看着乔大丫有些手足无措，当初她对乔大丫说的话有多无脑、多难听，现在就有多尴尬。
    宋大磊跟着喊了声姐。
    乔大丫面色如常，颔首：“你好，进来再说。”
    乔大丫在电话里没跟乔小丫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见家里只有乔大丫和乔二婶，她愣了下。
    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乔二叔和乔栋，皱了皱眉。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她妈的身体是真不好了，爷爷和她爸是很健康的，她爸今年虚岁也才五十。
    怎么会？
    还有她妈和乔龙呢？
    看着苍老的不像话的老太太，乔小丫心里直发颤：“奶，这是我老公，宋大磊。”
    她对四位至亲长辈只有恨和怨，这几年日子过的不错，对他们的恨意逐渐淡化。
    但看到爷爷和父亲的遗照，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这两人仿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宋大磊喊了人把礼物放到桌上，又站回乔小丫身边。
    乔二婶坐着没动，也没答应，上上下下，慢慢悠悠的反复打量乔小丫和宋大磊。
    没兴趣问宋大磊是哪里人、做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越看越觉得乔小丫脑子留在娘胎里没带出来。
    放着有钱的年轻男人不要，找个又老又穷的。
    这样的脑子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聪明，可她现在没有选择权。
    乔大丫招呼两人：“别站着了，随便坐吧。”
    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喝水，我下午有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乔小丫惧怕老太太，乔大丫有乔伟韩小雅做靠山，认为不对的就敢反驳、反抗到底，她不敢。
    此刻有一肚子的疑问也不敢问，说了此次来的目的。
    乔二婶很想臭骂两人一顿，但一想到乔大丫的话她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小丫，你有娃了没？”
    乔小丫不明所以，回答道：“有，两个男孩，大的三岁，小的两岁。”
    乔二婶眼睛骤亮，看宋大磊顺眼多了，这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怎么不把孩子带来？有没有照片给我瞧瞧。”乔二婶抱怨。
    “奶，照片可以晚点再看，你就直说同不同意小丫把户口迁出去，不同意的话小丫好去派出所问问走什么流程，大家都不浪费时间。”
    乔大丫不想听她说废话，再说下去估计又得吵架。
    她来不是听他们吵架的。
    乔二婶真恨不得给这个永远只会扯她后腿的大孙女几耳光。
    多嘴多舌，害她不得不改变计划。
    “迁户口没问题，我不但同意你迁户口，还给你一套九十平的房子，以现在的行情接近五百万。”
    谁不爱钱，尤其是从小就羡慕别人的乔小丫更爱钱，但她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她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送她一套房子。
    宋大磊看得出老太太不喜欢他，价值几百万的房子诱惑太大，他担心老太太会提出让他们分开的话。
    乔二婶定定的看了他几秒，慢悠悠的说：“我没想让你们分开，迁户口，领结婚证，我不反对，送你房子只有两个要求，我要一个你一个儿子跟你姓乔，还有，将来我的身后事你们帮我办。
    放心，钱我有，不用你们掏钱。”
    以前她看到乔小丫就烦，吃不完的肉倒掉也不愿多给乔小丫吃一口。
    从小到大没给乔小丫一分零花钱。
    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有求乔小丫的一天。
    不过是让一个娃姓乔，就要给出一套房子的代价。
    她这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家产，最后还得给她讨厌的丫头片子。
    气得死的话，她早就气死了。
    乔大丫愿意生的话，她愿意给两套，给乔小丫一套房就封顶了。
    宋大磊和乔小丫都震惊了。
    乔小丫自然是想要房子，几百万，宋大磊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她和公婆在农村种地养猪，全家人一年的收入只有十几万，除去各种开支就只有几万块。
    这辈子都未必能赚到几百万。
    更何况她在娘家做牛做马十来年，给她一套房也是应该的。
    “乔龙呢？他和我妈去哪儿了？”乔小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乔大丫看了眼又要哭的乔二婶，言简意赅道：“妈病逝几年了，乔龙杀了人判了十几年。”
    乔小丫明白了，难怪的老太太舍得给她一套房。
    她脑子里闪过活该两个大字，突然很想放声大笑。
    将她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二胎放开，两个孩子一个随爹姓，一个随妈姓的很常见，只是让一个孩子跟她姓就能得到京市的一套房子。
    乔小丫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和宋大磊对视的一眼，宋大磊给她一个让她做主的眼神。
    乔小丫假装思考了好一会儿，回答：“可以。”
    乔大丫看三人达成协议，便说道：“小丫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最迟后天，两个孩子小，公公婆婆照顾不过来。”
    乔大丫点头：“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好好商量，无论如何都别冲动，乔龙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不值得，我先走了。”
    老太太是个“有本事的人”，跟她多待一秒都能令人产生负面情绪。
    还有这墙上的血，总会让她脑子里自动勾勒凶杀案的现场。
    她没有老太太心理素质好，住在这个地方天天看着血渍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能对着血渍破口大骂。
    乔小丫站起身：“姐，谢谢你！”
    乔大丫摆了摆手。
    离开二房这个乌烟瘴气的大染缸，乔小丫倒是变了很多。
    宋大磊瞧着是个老实巴交的，对她还不错。
    乔大丫回到乔伟家，看到熟悉的亲人，乔二婶带给她的负面情绪逐渐消失。
    没想到离开京市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了解二房的人大概能猜得到二房是个什么结局，意外又不会太让人感到意外。
    乔玉梅和苏铭这一对却让她感到很难过。
    没钱不行，太多钱也会遭人惦记。
    乔小丫跟乔二婶达成协议，小儿子跟她姓，乔二婶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过户到她名下。
    养老，她不指望乔小丫，还有积蓄，实在不能自理了就住养老院去。
    丧葬费准备好了，就连墓地都看好了。
    舍不得给乔二叔和乔栋买墓地，她倒是舍得给自己买。
    不用自己掏钱，乔小丫答应她会按照她的意愿给她办后事，
    乔大丫请乔小丫夫妻吃饭时问她：“房子是凶宅，怕不怕？”
    乔小丫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我这辈子能占娘家便宜也就这一次。
    你在四叔家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对钱不看重，再说你比我有出息，赚钱不难。
    我不一样，家里不穷，但我穷啊，十几岁了兜里没一分钱，过年四叔和小姑奶奶给的压岁钱要么是妈拿走，要么就被乔龙拿走。
    一直穿你穿过的旧衣服，爸妈从没给我买过新的，四婶和小姑奶奶送我的新衣服鞋子，妈根本不管我的意愿，也不管表妹能不能穿，直接就寄回老家给表妹。
    只上了初中，没有学历和技术，打工也只能做又累工资又低的工作。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三瓣儿花。
    我是穷怕了，比起穷，鬼有什么可怕的。
    问过中介，这房子比市场价低出三到五成就能卖掉，卖了至少能在我们县城买两个铺面。
    娶媳妇多不容易，我得为我两个儿子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