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际渐染暮色,皇宫内灯火辉煌,一片庄严与肃穆。
岑思卿匆匆赶回皇宫,心中满是对即将面圣的忐忑与对萧楚曦的挂念。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径直向永福宫疾步而去。
步入永福宫,但见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凝重,眉宇间流露出不容侵犯的威严。岑思卿心头一紧,连忙趋前,躬身行礼,言辞谦恭:“儿臣岑思卿,拜见父皇。儿臣今日行事鲁莽,未经禀报擅自离宫,令父皇忧心,恳请父皇降罪责罚。”
“说吧,究竟是何等要事,竟能让你罔顾规矩,擅自行动,犯禁离宫?”皇帝注视着岑思卿,严厉质问道。
岑思卿闻言,拱手恭敬答道:“启禀父皇,今日萧府设宴,儿臣本应依礼陪同楚曦归宁。然因朝中公务缠身,致使归期稍晚。情急之下,儿臣一心只想速速赶至萧府,却疏忽了宫中规矩,未及向詹事府通禀,实乃儿臣之过,望父皇宽恕之余,赐以责罚。”
皇帝听了岑思卿的理由,只觉得荒唐,便斥责道:“你身为太子,擅自离宫,且未向任何人通报行踪,便是为了去萧府赴宴?你一向持重,今日怎会做出如此荒谬之事?”
岑思卿深吸一口气,跪伏于地,诚恳地认错:“儿臣知错,儿臣一时冲动,未虑及后果,请父皇息怒。儿臣日后定当严于律己,不再犯此等错误。”
皇帝见状,怒气稍减,但语气依旧严厉:“念你初犯,且情有可原,朕这次就饶过你。但你要记住,身为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国家社稷,切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
“多谢父皇宽宥。”
岑思卿低首谢恩,然其心中并未因皇帝未加深究而稍感宽慰,反是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与迷茫,神情间难掩怅然。
回到景祺宫,只见素荷等人面带忧虑,焦急地候于院中。一见岑思卿身影,素荷连忙迎上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殿下,您可安好?圣上未曾责难于您吧?”
岑思卿只是微微摇头,未置一词,沉默地步入那空旷而寂寥的承乾殿。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更显几分落寞。
巧儿今早身体抱恙,所以未陪同萧楚曦回萧府。现下,她在殿内等着,见岑思卿只身归来,不禁心生疑惑,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怎么就您一人回来了?太子妃呢?”
岑思卿长叹一声,缓缓对巧儿言道:“你先退下吧,我想独自静一静。”言罢,他转身步入内室,背影中透露出深深的迷茫与不安。
* * *
与此同时,萧楚曦已策马扬鞭,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瑞京,向西郊旷野疾驰而去。身后程欢紧随,马蹄声声,不曾稍歇。
抵达西郊,眼前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景致。萧楚曦环顾四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迷茫与无措。
“太子妃,”程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轻声提醒道:“此地茫茫,恐非久留之地,不如我们先行返回,再作打算。”
然而,萧楚曦心意已决,对程欢的劝说置若罔闻。她紧握缰绳,目光坚定,继续驱马前行,又行数里,但见四周依旧寂静无声,施炁的身影始终未现。这份徒劳无功的寻找,渐渐令她心中滋生出了焦虑与绝望。终是悲从中来,难以自抑。
萧楚曦的眼眶微红,四处徘徊寻找,却毫无头绪。
见此情景,程欢心中不忍,温声安慰道:“太子妃,您先稍作歇息,我去前边寻寻。或许,施将军就在不远处了。”
萧楚曦闻言,轻轻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激。她依言停下脚步,独自留在了原地,望着程欢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着。
待程欢离去,等待间,萧楚曦忽然发现一旁青黛色的山丘之后,似有炊烟升起。不知为何,她心中一动,向着那一缕缥缈的烟柱疾驰而去,心中既忐忑又满怀期待。
终于,萧楚曦骑着马,行过一段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之地映入眼帘。
不远处,浅青的山脚下,有一方农家小院。
萧楚曦下马,缓步向那间农家小院走去。当她推开院门时,心跳骤然加速。
院内,一位正挥斧砍柴的汉子闻声抬头,目光在触及萧楚曦的瞬间凝固,手中的斧子竟在空中停顿,久久未能落下。“太...太子妃?”他难以置信地轻声唤道,双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萧楚曦踏入院内,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发现正是她在景祺宫中重逢的四位将领。他们或站或坐,此刻皆因萧楚曦的出现而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然而,萧楚曦环顾一圈,却未见所期待之人。
这时,一旁的厨房内忽然腾出一阵热气,并听到内里有人一边咳嗽一边对外面喊道:“老高,柴劈好了吗?我这水可要烧好了。”
萧楚曦循声悄然来到厨房外,热气缭绕间,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她忙碌着,那熟悉的轮廓,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
厨房内的人影也似有所感,缓缓转身,目光穿透水汽的屏障,似在探寻,又似在犹豫,终是不敢轻易靠近。
二人隔着雾气相望,虽视线模糊看不清对方,却又各自心中明了。
终是萧楚曦,鼓足勇气,踏前一步,穿透了那层薄薄的水雾屏障,仿佛是穿越了千山万水。
“施炁...”萧楚曦看清了眼前之人,声音微颤地轻唤了一声,便已情难自已,泪如泉涌。
施炁闻言,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之人,那容颜,那气质,无一不与他思念中的一模一样。“楚曦?”他低声确认,声音中既有惊喜,又夹杂着几分不敢置信的颤抖,仿佛害怕这又只是他的一个梦境,随时可能稍纵即逝。
萧楚曦情难自禁,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施炁的脸颊,那份真实的触感让她确信,眼前之人并非虚幻。顷刻间,心中积压的思念与突如其来的喜悦将其淹没,萧楚曦一头扑进了施炁的怀中,将其紧紧抱住,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却只是泣不成声,难以倾诉。
施炁眼眶亦不禁泛红,他愣怔片刻,随即回过神来,双手温柔而坚定地环抱住萧楚曦,仿佛要将她此刻所有的脆弱与不安都揽入怀中。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萧楚曦抽噎着,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失而复得的喜悦。
施炁闻言,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更加用力地拥紧了萧楚曦,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是,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于重逢的喜悦,几乎忘却周遭之时,屋外一声轻柔的咳嗽悄然响起,伴随着一句恭敬的呼唤:“太子妃。”
这一句称呼,让萧楚曦瞬间清醒,她抽身离开施炁的怀抱,以袖轻拭泪痕,目光却深深锁住眼前之人,久久无法移开。
施炁亦意识到刚才的亲密或许有些不妥,遂以一抹温柔笑意化解尴尬,轻声问道:“你吃饭了吗?”见萧楚曦摇头,他又继续说道:“留下来吃晚饭吧,我来做。你许久未尝过我做的饭菜了。”
萧楚曦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期待,轻轻颔首,应允了他的邀请。
* * *
另一边,程欢策马疾驰而归,遍寻施炁无果,复又寻不见本该静候原地的萧楚曦,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慌乱。他四处搜寻,声声呼唤太子妃,却只换来空旷的回响,无一丝应答。
日薄西山,月已挂于枝头。程欢无奈,只得暂且放下搜寻,返归萧府,欲向岑思卿禀报此事。
但回到萧府后,却闻岑思卿已被圣上急召回宫,心中忧虑更甚。萧楚曦之安危与岑思卿之境遇,皆令程欢心绪难宁。遂不及多想,他又匆匆赶往皇宫。
夜幕低垂,景祺宫内一片幽寂。万籁俱寂之中,唯有承乾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岑思卿孤寂的身影。
他端坐其间,茶饭不思,一心只盼萧楚曦能尽快归来。然而,随着夜色渐深,那份等待中的不安也随之加剧,仿佛每一秒的流逝都在无情地撕扯着他的心弦。
终于,岑思卿看到程欢匆匆而来,他立即起身询问:“萧楚曦呢?”
程欢踏入承乾殿,未及喘息,便双膝跪地,抱拳请罪:“卑职无用,有负殿下嘱托。卑职随太子妃行至城外西郊,却...却跟丢了。”
“...跟丢了?”岑思卿闻言,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复又重重跌坐于椅,面色瞬间失去血色,心中寒意如冰。
程欢见状,连忙补充道:“卑职在返回宫中前,已遣人前往萧府通报此事,萧将军得知后,已令府中精锐连夜前往西郊搜寻太子妃下落。”
但程欢安慰的话语,却已难以平息岑思卿内心的不安。他眉宇间紧锁的忧愁,犹如重峦叠嶂,终是难以舒展。
次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一缕淡薄的阳光穿透云层,勉强照进了承乾殿。
岑思卿,孤身一人,在这空旷的大殿内静坐了一夜。这一夜是如何的漫长与煎熬,唯有他自己知晓。
晨光熹微中,素荷依着往日的习惯,悄然步入殿内,准备为岑思卿更衣。然而,刚入殿,她却见岑思卿依旧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衫,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的坐在大殿之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不忍打扰。
素荷正欲悄然退下,岑思卿那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轻轻响起:“为我更衣吧。”
素荷望着岑思卿那疲惫而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轻叹一口气,默默跟随其后,取来官服,为其换上。
待一切准备妥当,岑思卿步出承乾殿,走出景祺宫,朝着清秋阁的方向行去。虽行路如常,但步子却比往常要沉重许多。
刚走出一小段路,岑思卿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穿过那冗长宫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多么希望,在那条路的尽头,能够出现那个他所期待的身影。但现实却如一把利刃,无情地割断了他的幻想。
岑思卿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浓重的失落。
他终是没有等来他所期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