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逼仄的囚牢之内,柳成如孤影独坐。
一整日,他的耳畔都充斥着凄厉的哭嚎与绝望的嘶吼,声声如刀割心弦。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那些声音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重锤,一次次敲打着他的意志与希望。
柳成如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深邃,望着眼前高墙上那遥不可及的一缕斜阳,他身体虽未受刑,但内心却却似已历遍世间万般磨难,身躯不由自主地轻颤。
终于,一名狱卒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牢房前,沉重的铁门伴随着刺耳的吱嘎声缓缓开启,这一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柳成如的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柳成如再次来到审讯室,刚走入,便见一抹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眼前,一名狱卒正手持木桶与刷子,用力冲刷着地面上斑驳的血迹。那血,被无情的流水一点点吞噬,只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诉说着方才的惨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在了那些未干的血迹之上,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柳成如,你可愿坦诚认罪了吗?”主审官嗓音低沉,威严四溢。
柳成如双膝跪地,目光掠过那些尚余斑驳血迹、未及拭净的刑具,喉头微动,似是吞咽下几分惧意,然其唇齿间,终是未吐露半句认罪之辞,依旧倔强地选择了沉默以对。
岑思卿凝视着跪伏于前的柳成如,不禁长叹一声,其声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一日的审讯,已耗尽其心力,而室内弥漫的血腥气味,更令他感到厌恶。
梁相文敏锐地捕捉到岑思卿眉宇间的疲惫之色,遂以指轻叩案面,沉声告诫道:“柳成如,你若是再不开口,便是逼着本官对你用刑了。”
岑思卿闻此言,忽然站起了身,毅然起身,步履沉稳地迈向柳成如,立于其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静静凝视,良久,未发一语。
柳成如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力,脊背不禁生寒,他强自抬头,与岑思卿目光交汇,以示不屈。
在这冷冽而深邃的目光审视之下,柳成如心中的防线,如同冬日薄冰,在无声的较量中逐渐碎裂。汗水自额间渗出,呼吸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慌乱,终是败给了这份沉重的静默,缓缓低下了头。
岑思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柳成如,念你一片忠心,本殿下便遂了你的愚忠之愿。”言罢,他转身面向梁相文,语气中透着几分信任与托付:“此间事宜,便劳烦二位大人费心,本殿下明日再临,共审此案。”
岑思卿转身离去,走出不远,便听到身后的审讯传来一声命令。
“来人,大刑伺候。”
* * *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淡紫。轻云缭绕间,一弯新月若隐若现,繁星点点,平添几分静谧与安宁。
走出刑部大牢,岑思卿还未从刚才的审讯中缓过神来,脚下有些不稳。夏至安见状,连忙上前,以臂轻扶,眼中满是关切:“殿下,您已整日未曾进食,奴才即刻为您安排舆驾,稍作歇息可好?”
岑思卿轻轻摆手,勉强稳住身形,声音虽淡却透着坚定:“不用了,我想走走,让这一身血腥气散散,再返景祺宫不迟。”
夏至安闻言,遂恭敬地松开了手,紧随岑思卿之后,陪着他慢慢地往景祺宫走去。
一路静默,唯有脚步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交织,更显这夜的宁静与深远。
终是抵达了景祺宫,夜色已深,宫灯摇曳,映照出一抹温馨的光影。萧楚曦早已立在殿外,翘首以盼。见到岑思卿,她赶忙迎上前,眼中满是担忧。
“思卿。”萧楚曦来到岑思卿身旁,见其满脸疲惫,急忙询问道:“你这一日去了哪里?为何此时才归来?”说完,又细看了岑思卿一遍。
岑思卿望着眼前的萧楚曦,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疲惫之色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缓解。他微微一笑,轻轻稳住萧楚曦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用担心,我无碍,只是有些累了。有你在此等候,我心甚安。”
萧楚曦含笑,自然而然地牵起岑思卿的手,那份温暖与坚定,瞬间温柔地驱散了岑思卿身上所有的疲惫与阴霾。
“你忙了一日,一定饿了。我备了一桌好菜,只盼能为你解乏。”萧楚曦柔声说道,随后牵着岑思卿步入了承乾殿。
与此同时,翎妃独坐于寝宫之中,烛光摇曳,映照着她紧锁的眉头和忧虑的神色。闻悉岑思卿在刑部大牢内审讯了一整日,她心中不禁翻江倒海,忐忑难安。
柳成如,那个曾经对她忠心耿耿、知晓她所有秘密的心腹,如今却成了她最大的威胁。翎妃深知,若柳成如在审讯之下稍有动摇,将她所做的一切和盘托出,自己将万劫不复。
念及此,翎妃决意不可坐以待毙,她必须立即斩断这一切的祸根。于是,她秘密喊来了金奕。
“本宫有一件事,眼下只有你能为本宫完成了。”翎妃无心掩饰,她低声直接对金奕说道:“你今夜,必须想办法潜入刑部大牢,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柳成如。”
金奕闻言,脸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他未曾有丝毫犹豫,即刻应承下来。
翎妃以为只要除掉了柳成如,便可永绝后患,却不知晓金奕在领命之后,悄然于景祺宫略作停留,方才去了刑部大牢。
* * *
夜色如墨,金奕身着夜行衣,宛若暗夜中悄然潜行的魅影,无声无息地穿梭至刑部大牢的幽暗边缘。
牢内烛火昏暗,映照出金奕一双坚毅的双眼。他轻巧地制伏了几名巡逻的狱卒,,悄然来到柳成如的牢房前。只见铁栏之内,柳成如遍体鳞伤,显然已受尽了酷刑,此刻正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他缓缓步入牢房,手中紧握的匕首在昏暗中泛着冷冽的寒光,却迟迟未能落下。正当他内心挣扎之际,柳成如却猛然惊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与绝望。
“你是谁?”柳成如强忍剧痛,声音沙哑而警惕地问道。
金奕没有回答,手中的匕首在烛光下泛着寒光,他深吸一口气,终是化作了凌厉攻势,直逼柳成如而去。
柳成如虽身受重伤,却凭借着本能的反应,勉强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霎时间,两人身影交错,展开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较量。
最终,金奕将柳成如踹倒在地,匕首悬于其上,只需轻轻一送,便可终结一切。然而,在这决定性的瞬间,金奕的眼中却掠过一抹犹豫。柳成如捕捉到这一丝微妙的变化,连忙滚至一旁,喘息未定,再次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时,金奕猛地收手,沉声道:“柳成如,我乃奉他人之命,前来取你性命之人。其中缘由,你应心知肚明。但我念你是条好汉,我不亦愿趁人之危。今日,我便给你一个选择,自行了断。”说罢,他将手中匕首掷向柳成如。
闻言,柳成如面色骤变,愣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熬过了审讯,撑过了重刑逼供,却没能躲过翎贵妃的暗杀。他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拾起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动作间并无丝毫攻击之意,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问道:“是翎贵妃派你来的?”
柳成如的话语间,既有询问的意味,又似像在告诉自己眼下的这个残酷现实。
金奕见状,沉默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对柳成如猜测的默认。
柳成如望着手中的匕首,发出一阵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哀,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又似是在控诉这世间人性的凉薄。
柳成如的笑声渐渐变得癫狂而凄厉,回荡在阴冷的牢房之中。而在这凄厉的笑声中,金奕的身影悄然隐退,如同夜色中的一抹轻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充满绝望之地,只留下一片死寂与沉重的叹息。
回到喜祥宫,金奕径直行至翎妃寝殿之外,躬身禀报:“您所下之托,卑职已完成。”
寝殿内,烛光摇曳,将翎妃的身姿温柔地映照在门扉之上。金奕候在门外,只听到翎妃温婉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
“你做得,甚好。”
* * *
第二日清晨,一缕稀薄的阳光费力地穿透刑部大牢狭隘的窗棂,洒下斑驳而陆离的光影,为这阴森的空间添上了一抹不真实的暖意。
岑思卿,面沉如水,步伐稳健地踏入这幽暗之地,目的明确地朝柳成如的牢房走去。
牢房内,柳成如身躯蜷缩于冰冷的石板之上,衣衫破败不堪,满身伤痕触目惊心,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见到岑思卿的那一刻,柳成如握在手中一夜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夏至安见状,立即挺身护主,立于岑思卿身前,同时眼神凌厉地扫向一旁的狱卒,低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蓄意行刺!来人!”
但见柳成如勉力挣扎,试图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岑思卿阻止夏至安,道:“等等。”他轻轻一扬手,示意夏至安和狱卒退下。然后,独自走上前,面对柳成如。
柳成如身形摇晃,双手撑着斑驳的墙壁,以顽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站立。他目光复杂地望向岑思卿。那双曾经锐利如今却布满血丝的眼中,终是卸下了所有的戒备。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终于开口道:“太子殿下...我愿招认一切。”
岑思卿凝视着柳成如,他从柳成如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和断念。
恍惚间,卫凌峰那同样绝望而坚韧的身影在岑思卿的脑海中浮现,眼前两人的境遇虽异,但那份对命运的无奈与妥协却如出一辙。
直到柳成如的声音再次响起,才将岑思卿从思绪中猛然拉回现实。
“殿下,您欲知之事,我愿无所不言,...全部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