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烟花三月下扬州,赵璂等人初冬时节来到了扬州。至于能否见到二十四桥的明月夜,全仗天时。
深秋的瘦西湖是另一番景象,万木染霜、色彩斑斓、湖水澄净,鸥鸟停步、游人不绝。
安允才几人外伤已愈,带着寒露霜降四兄弟,追上来汇合。
柳淳带也带来好消息:在淳于先生的精心治疗下,柳太平如今已能独立行走,半年后就可行动自如。如果花功夫修炼,内功还能恢复一部分,达到二流水平有望。只要不和人比拼内力,非一流高手,很难胜他。赵璂听到这个消息,高兴良久,为柳帮主感到庆幸。同时在心中,默默感谢淳于先生上百遍。
白长老带着两位护法,按总舵的安排将巡视北路辖区,所以一行人为数众多。
江南的事已了,西关盟也暂时沉寂下来。大家都很轻松,在柳淳的提议下,都各自到城中游玩。
赵璂、赵玮两人都把兵器放在了客栈,然后在老城中穿街过巷、访古觅胜。仍是一身布袍的赵璂,跟在一身锦缎的赵玮身后,好似一个跟班。苏州裁缝的手艺名不虚传,不但做工精湛,色彩搭配更是别出心裁。故乃皇家织造局分部所在地。赵玮今天身上穿的衣服,只是出自于苏州城中寻常裁缝之手,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不觉得突兀和怪异。
景德镇瓷商郑员外,真是豪气。那日,姐弟二人离店后。让“瑞馥”绸缎庄的掌柜分别给二人用店中最好的面料,做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各一套。当店中伙计送过来的时候,都以为是送错了地方。衣服是按照二人的身形做的,别人也不能穿,只能收下。赵璂只好亲笔写了一封感谢信放在店中,麻烦掌柜下次转给郑员外。
瘦西湖边的“斯记”小吃店,虾籽猪肉小馄饨是最正宗的,在新鲜的猪肉馅中加上当年的河虾籽,哪怕每个馄饨里面只有几颗虾籽,其鲜味立马上升了数个台阶。
姐弟二人一进店,立刻吸引了食客们的目光。赵玮端庄的坐在桌前,对那些热辣辣的眼光完全熟视无睹。赵璂点好吃食,与姐姐相对而坐。店中的人都开始猜测起二人的身份来。
“三爷,这个小娘们真是不错。好像还是个雏儿。”哪怕如同蚊语,对赵璂来说与雷鸣何异?
“是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好货了。”一个好熟悉的声音响起。赵璂转头瞧了过去,两个长得并不猥琐,却又故意低头装着吃馄饨的汉子,时不时的朝他们这桌瞟。
“三爷,把她献给侯爷,必然可以让他开心起来。”这是那个面向赵璂的青衣汉子说的。
“莫要鲁莽,先摸摸他们的底再说。城中达官贵人不少,只有一个下人跟着就敢出来溜达,肯定不简单。”三爷背对着赵璂,看身形比较壮硕,宝蓝色的绸衫,略显陈旧。
赵璂根本没有想到,能在离融州两千里外的扬州碰到三爷。看来这个三爷多半是和盐打了不短的交道。
融州盐监衙门是四品的衙门,而扬州去年被提升为江淮盐道,主官为从三品,是户部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姐弟二人放下筷子,沿着湖畔慢慢的走着。三爷二人果然跟了上来。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原来柳大公子与安允才二人随着人群也在这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这座名城的前世今生。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呵呵,扬州的温柔乡可是驰名了近千年。樊公子,这次在扬州该多停留两天吧?”有人中有人道。
“那是,那是。”一个带有北方口音的人来答道。
赵璂拉着赵玮悄悄的绕过人群。,继续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后面跟着的三爷此刻已不见踪迹。
姐弟二人离瘦西湖越来越远,周围全是田野村庄。不少的农舍还有炊烟在飘荡,想来是刚从地里归家的农人,正忙着做晚餐。
天色渐暗,二人掉头回城。
在一处山坳里,几个壮汉拦住路中。二人故作惊讶,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几位好汉?有何贵干?”赵璂颤声问道。赵玮则躲在弟弟身后暗暗发笑,她这一笑可把周围的几个汉子都看呆了。这些山野村夫,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有几个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眼放绿光。
“小娘子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啊?”领头模样的人道。
“回好汉的话。我家小姐从巴蜀来,到扬州游玩的。我家老爷在秋叶客栈等着的。你们可不能乱来。”赵璂作势拦在赵玮身前。
“巴蜀啊?好远的地方。哈哈哈好......”几个汉子大笑起来。看来这个答案让他们放心不小。
“我告诉你们啊。我家老爷可是巴蜀当官的哈,不是寻常百姓。”赵璂继续道。
“当官的?有几品啊?是知县还是知府啊?”领头汉子颇为不屑。
“我只知道是同知,不晓得是几品。”赵璂说。
“哈哈哈哈,同知啊。我还以为多大呢。”那汉子继续道。
“看在你们家同知老爷的份上。把这个小娘子留下,你可以走啦。”汉子眼珠都没有转一下,一把推开赵璂,伸手去拉赵玮。
“不要动手动脚的啦,我跟你们走不就行了嘛?”赵玮俏声道。
赵玮灵巧的躲过了,那只伸向自己的爪子。并对赵璂说:“赵二,你放心。这些好汉,都是好人。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说完还故意抛了一个媚眼,然后用手掐了一下赵璂的肩膀。
“小姐,小姐。疼!疼!...你轻点。”赵璂捂着肩膀大声道。姐弟俩的配合,把边上几人瞧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赵玮也过来掐自己一把,多掐几下也无妨。
赵玮迈开步子,大大方方的穿过人墙,往前走。几个大汉自动跟在后面,赵璂也跟在后面。被最后一个大汉推了回来,道:“你就不用去啦。”
“你们要把我家小姐带到哪里去?”赵璂着急的问。
“带她去享福的。”汉子道。
“你得说个地方啊,不然我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赵璂道。
“扬州城东,邵伯侯府。”
“赵二,别怕。想来那侯爷也是讲理的人。不会为难我的。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派人到侯府门口等就是。”赵玮回过头来说道。
“好吧,小姐。你可得小心啦。不要让坏人欺负了。我马上回城让老爷亲自来接你。”赵璂道。
“就是,就是。最好让你们老爷穿上官袍来。哈哈哈......”
“邵伯侯?不是早被夺去爵位了吗?”安允才道。
“肯定是那些闲汉,为抬高自己的身份,用来蒙骗老百姓的。现在还有啥邵伯侯。”成忠全道。
“我们先去过去看看形势再说。只要没有一流高手,小玮暂时没有危险。”成忠全继续道。
“安叔,你带上柳二哥和老黎在外接应。我和师父先过去看看。”赵璂道。
“师父,我们边走边聊。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呵呵,我还以为你能稳如泰山呢。看来还是着急嘛。”成忠全取笑道。
“师父啊,他们在光天化日下,连官宦子弟都敢抢,其他的下作事儿不知做了多少?”赵璂道。
“嗯。你说得对。快走吧。关于邵伯侯还有很多话,晚点回来告诉你。”
管府就是那群人口中的“侯府”,虽没挂侯府的匾额,管府着实不小。周边都是城中官宦或豪绅的宅子。
此时管府里明烛高烧、宾朋满座,下人丫鬟不断的上酒上菜,看来主人今晚是要大宴宾客了。
赵璂悄然落在窗外的树上,把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硕大的餐桌前,却只坐了五个人,四男一女,赵玮此刻镇定自若的坐在桌旁。菜已上桌,应该马上要开席。见姐姐无异样,赵璂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今晚倒要好好看看,这个爵位早无的“侯爷”是如何待客的。
“诸位,今天有幸请到令狐彩玉前辈的高徒、薤山双姝之一的赵女侠,我提议第一杯大家敬赵女侠,如何?”看来这就是曾经的邵伯侯独子,管其昌了。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
“好!”其他四人附和道。
赵璂听出了,那个三爷也在。还有一个耳熟的声音夹在其间。
能够同桌宴饮,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管侯爷,小女子从不饮酒。可否以茶代替?”赵玮道。
“可以可以,赵女侠请便。”
赵玮闻言,端起茶杯意思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喝进嘴。
“这第二杯,我们敬郎国舅!”管其昌举起酒杯道。
坐在管其昌右侧的男子,连忙摆手道:“管侯爷,可不能乱叫。称我为弟就是。”
“郎贤弟过谦了。过几年王爷荣登大宝,不就名副其实了吗?”管其昌道。
“就是,就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此人刚好背对赵璂,与管、郎二人相对。
原来沈桥,漕帮三当家。沈桥的左手是三爷,右手是赵玮。
“三当家,你莫瞎起哄。须知隔墙有耳。还是称我郎三爷稳妥些。”姓郎的道。
“好,好。我们敬三爷!”几人一饮而尽。
“第三杯,我们敬梁王殿下!”管其昌道。
“好!敬殿下。”赵玮也跟着四个男人一样,起身举杯向北方,然后喝了一口落座。
“来,来。吃菜、吃菜!”主人开始招呼大家动筷。
“郎三爷,你说你也参加了丐帮大会,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啊?”赵玮问。
“哈哈,赵女侠。那天全场那么多人,就你们姐妹几个最惹眼,想不多看两眼都难,何况你长得如此的漂亮!”郎三爷道。
“哦,我记得沈掌柜是去了的,难不成是他带你去的?”赵玮继续问。
“这个你可猜错了,我那天是跟着南宫二当家去的。走得也早,不过女侠的样子还是记得很清楚。”郎三爷回答道。
“郎三爷对美女都记得很清楚。哈哈哈......”老三接口道。
“哈哈哈,就是就是。”另外三人也发出了,难以言传的笑声。
赵璂看到姐姐握了握拳头,再轻轻放下,看来是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几杯酒下肚,除了沈桥,那三个男人就开始讲一些不堪入耳的荤段子。赵玮听得耳根发红,赵璂轻轻的跟姐姐传了一句:我就在窗外。
赵玮立马起身,道:“管侯爷。天色已晚,家父还在客栈中等我回去。小女子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即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三,起身堵住房门。管其昌也站起来,伸手欲拉赵玮的胳膊。赵玮一曲肘,顶在管其昌的下巴上,管其昌立马后仰,黑影一闪,是沈桥托住了管其昌。否则,有他受的了。
郎三爷也站起,大声道:“赵女侠,我们是看到令狐前辈的面子上,才对你宾客相待的。不要不识好歹。”
“那么,敢问郎三爷。如何才叫识好歹呢?”
“你,你......”郎三爷也一时语塞。
“你不要以为跟着令狐前辈学了两天,就可以瞧不起天下英雄。你当沈掌柜天下第七剑客的名声是纸糊的啊?”一想起沈桥也是个高手,老三立马挺直了腰杆,说出这句壮胆的话。
“敢问,沈掌柜是要教小女子,如何识好歹吗?”赵玮转身望向沈桥。
沈桥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岂敢,岂敢!令狐前辈名满天下,嫉恶如仇。我等哪敢不敬?”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赵玮问。
“赵姑娘,请自便。”
既然沈桥都发话了,老三只好闪身让路。
“沈掌柜,到嘴的鸭子就让她飞啦?”老三问道。
“魏老三,你想死不要拉上我好不?令狐彩玉何等人物?”沈桥这次一点都没有客气。
“管侯爷,今天如果不是我和郎三爷来得及时。你们兄弟二人已去见阎王了。我说的对吧?赵帮主。”沈桥对着窗外大声道。
既然被人家发现了,赵璂只好飘身下树。
其余三人也来到窗边,一个黑衣青年手握宝剑笔挺的站在院中。
“沈当家,好耳力!”
“今天我等对赵姑娘多有不敬。还请赵帮主大人大量,原谅管家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的过错!”沈桥抱拳致歉。
管家兄弟赶忙上前致歉。
“幸好家姐无恙,否则你们二人将百死难逃其罪。”赵璂道。
“魏老三,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三次你都与阎王擦身而过,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务必小心再小心!”
魏老三一脸迷茫,听完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酒劲全醒。
“告诉你们令狐彩玉前辈的绰号是玉面罗刹,怎么来的不妨请教一下沈当家。”赵璂继续道。
“沈当家,既然到了你的地面。岂能不登门拜访,后天午时,我将到访贵帮总舵,望沈当家能接待。”
“好。漕帮上下静候赵帮主大驾。”沈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