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柔和石苍的大婚当日,乾京城十里红妆。
石苍一身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自将军府出发,到宰相府去接杜雪柔的花轿。
长街上唢呐声高亢,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和欢呼声。迎亲队伍后面,碎金碎银伴着各式糖果子撒向半空,落于百姓手中,将一对新人的喜悦幸福传遍满城。
狐狸伸出爪子在半空中捞了一把,捞来了两颗喜糖,放在了身边。
头上的昙花兴奋地伴随着唢呐声左摇右晃,狐狸抬起爪子,在昙花上轻拍了一下,小声说:
“当心摔下去。”
昙花这才稍微收敛一点,换成了伴随着乐声用花叶拍着狐狸的脑袋。
花轿逐渐走远,狐狸晃了晃脑袋,确定昙花不会掉下来之后,轻捷地越过长街两边的飞檐,奔向将军府的方向。
杜雪柔和石苍一早就给醉宵阁送来了请帖,帖子上却是用着他们两人自己的名义。
想想也是,杜宰相怎么可能同意邀请他们,没来找虞衔锦算账已经很客气了。
毕竟是“拐走”相府千金整整两个月的无良花魁。
虞衔锦和月予忆仔细合计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要大张旗鼓地踏进将军府,给杜宰相在大喜的日子找不痛快为好。
“狐狐,我不喜欢杜宰相。”
“因为他不喜欢我?”
“……嗯。”
“其实杜宰相也没什么错,要是他真的以为杜雪柔那两个月是和我私奔了,又知道我是个千年狐妖,还指不定能怎样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狐狸原本的玩笑话顿住了。
头顶上的昙花没有搭话,似乎在用沉默印证着狐狸的猜测。
狐狸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忍不住笑了出来。
被原本荒唐的未来气笑的。
真的是这样?
所以……他原本的结局中,被除妖师追杀至死,居然是这样一回事?
这也太离谱了吧,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结果落了个惨死,叫苦诉冤都找不到地方。
说不定还要被冠以“为祸人间的妖孽”的称呼。
虽然这称呼听起来还不错。
狐狸哂笑了一声。
昙花明显低落了下来,花叶耷拉在狐狸耳朵上不再动弹。
狐狸装作没意识到此事一样,若无其事地安慰着昙花:
“那就不喜欢他,反正就是个凡人老头,以后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嗯。”
“都过去了。”
“嗯。”
“所以小花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对,救命恩妖?暧,说不定未来就是救命花仙了。”
昙花终于被逗笑了,用花叶在狐狸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是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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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伴随礼官的声音落下,满堂的叫好声霎时间充盈了喜气洋洋的将军府。
石苍似乎看到了什么,轻轻捏了一下杜雪柔的手,示意她看向不远处的高墙上。
九尾狐的头上顶着一朵盛放的昙花,昙花的花枝与狐狸的九条尾巴一同兴高采烈地左摇右晃着,像是在为新人送上一段最独特的庆贺之舞。
杜雪柔与石苍都扬起了笑容,不去想周遭的诸位宾客会有何反应,俯身朝着两只妖怪的方向躬身行礼。
宾客们朝着两人的视线回头去看,只见一只通体赤红色的九尾狐笑眼弯弯地望向将军府,狐狸头上盛放着一朵清雅绝世的昙花,隐隐有纯白流光萦绕于狐狸与昙花周身,此景举世无双。
“这……这是……”
宾客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狐狸和昙花朝着他们的方向轻轻点头,两道流光划过,自天边落于一对新人的掌心。
杜雪柔和石苍张开手掌一看,赫然是一缕赤红色的狐毛流苏,缀以一朵精致小巧、永不凋零的昙花。
他们惊喜地抬起头,两只妖怪早已不知所踪。
耳边是礼官的惊呼声:
“此乃祥瑞吉兆啊!石将军与杜郡主佳偶天成,天地为证!”
而此时,被称为“祥瑞吉兆”的两个妖怪已经变回了人形,坐在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笑着看向朝这边叩拜的宾客们。
“这下乐子可大了,你看看,杜雪柔和石苍憋笑都把脸憋红了。”
虞衔锦小声说:
“以后乾京城中的传闻又要多一个,顶着昙花的九尾狐仙代表祥瑞吉兆,这可是皇宫里遣来的礼官亲口所说。说不定以后百年千年,乾京城的戏文里和字画上都能看到我们。”
月予忆攥着虞衔锦的袖子,兴奋地听着礼官把她和虞衔锦的出现描述成多么难得的天降吉兆。
“狐狐,我们好厉害。但是会不会抢了雪柔姐姐和石苍的风头?”
“当然不会,这是给他们的喜宴增光添彩了,他们还要谢谢我们呢。要是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宰相府,那才叫抢风头。”
虞衔锦依旧和往常一样,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绸缎长袍,华贵夺目。
月予忆今日为配合喜庆的气氛,也换上了一身红色的长裙。
虞衔锦侧过头看着月予忆,听着长街上不绝于耳的喜乐声,难免晃了神。
他突然凑过去,在月予忆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月予忆茫然地转过头,又是一个带着缱绻笑意的轻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细密的轻吻落在月予忆的眼上、鼻尖、最后落于唇角,化成一声呢喃:
“我好高兴。”
月予忆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脸颊微红,试探性地在虞衔锦的唇边轻吻了一下,小声问:
“这样会更高兴一些吗?”
虞衔锦心口一热,笑着把月予忆揽入怀中,轻声说:
“从此往后,乾京城中流传的九尾狐妖的传说,都会和昙花有关。”
究竟是狐妖本性贪婪,亦或是他面对月予忆的时候难免贪心。
他现在好高兴。
因为能证明他们相爱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虞衔锦把脸埋在月予忆的颈窝中,掩饰着眼眶中的泪光。
初见的时候,虞衔锦还在为月予忆不知道妖力为何物而犯愁。
只是为了从昙月城赶到醉宵阁见他一面,刚化形的胆小花妖耗着妖力五天五夜没睡觉,最终走到了他的面前,在掌心中为他盛放了一朵昙花。
当时为什么要责怪她,为什么没有像现在这样抱住她,对她说一句辛苦了,感谢你为我而来,感谢你在我的心中绽放。
当时应该那样做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受着妖力从月予忆的妖丹中逐渐流失,消散在天地之间,而他束手无措、无计可施。
虞衔锦活下来了,月予忆最关心的那些“他们”也都获得了美好的结局。
天道说话算话,让月予忆见到了另一种美好的未来。
接下来,履行承诺的该轮到月予忆了。
“狐狐。”
“我在。”
“昙月池的昙花好像快要开了,我听到它们在喊我,它们想要我回家。”
虞衔锦收紧怀抱,用脸颊轻轻摩挲着月予忆的颈侧,小声说:
“我没听到。”
“狐狐……”
“我不想听到。小花妖,狐狸是很不讲理的。可不可以不要回家?你走了,狐狐就没有家了。”
良久的沉默后,啜泣从虞衔锦的怀中传来,最后变成颤抖的哭声。
虞衔锦轻叹了一声,到最后,只能逼迫自己重新扬起笑容,在月予忆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骗你的,狐狐很讲理、很听话、很爱你。不哭了,狐狐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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