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迟重林转念一想,那家伙大概率是仙盟的人,这次可能是跟着刘洺他们一起来的。
但上次的账还没算清,这次再遇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要追吗?”迟重林问道。
“嗯。”陈泫应完,右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毫无准备的迟重林:“……”
不是,说走就走啊?
就陈泫的这个速度,追上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望他抓到人后尽快回来。但那黑衣人逃跑功力了得,上次在白菩萨庙金蝉脱壳,他们愣是没有察觉到分毫。
“小六呢?”宋渊一抬头,发现刚刚还站在一旁的陈泫不见了,立刻问迟重林道。
迟重林转头回道:“去追人了。”
在众人的疑惑中,他将事情的始末向众人讲了一遍。当然,适当性地隐去了黑衣人其实早在陈泫记忆中死去的事实。
“啊……”宋渊头疼地掐住眉心,“小六这小子,又擅自行动。”
他当然不能去怪迟重林没管住陈泫,毕竟,他也深知后者的性子。若陈泫能这么容易被人拴住,不那么执拗,恐怕当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没关系,二师叔。六师叔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柳思远宽慰道。
“是啊是啊,”宁云浅连声应和道,“仙盟的那个坏家伙肯定不是陈师叔的对手,说不定过会儿就回来了。”
宋渊叹了口气,眉头早已皱成了深深的“川”字。
事已至此,再多的埋怨也没用了,只能先等陈泫回来再说。
迟重林站在众人身边,抬眼打量着周围。
这里跟他前世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溶洞大得一眼望不到边,仿佛把整个大山都掏空了一般。
洞内怪石嶙峋,通天的钟乳石从石顶一路贯通向下,一节一节的,像粗糙的笋。除了被地摊占据的部分平地外,洞内的道路简直算得上崎岖,偶有水汽大的地方,脚下更是一片湿滑。
他们在原地等了片刻,没等回陈泫,反而招来了一个麻烦的家伙。
“阿史达勒·萨兰特。”一道阴沉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是个男声,音量不大,这几个字像是被人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带着十足的恨意。
迟重林意外回头。
塔乌尔啊,他居然自己找过来了。
“那个脑子有病的黄毛?!”宁云浅一回头,随即脱口而出道。
柳思远和薛旻则有些在状况外:“这谁?他认识小师弟?”
塔乌尔已经脱下了仙盟标志性的白衣,换了一身黑色短衣。如此中原化的打扮,配上他如此扎眼的金发金瞳,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塔乌尔与迟重林虽然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两人的容貌却并不相似。
塔乌尔生得更像父亲,眉眼高挑,高挺的鹰钩鼻,人中深长,嘴唇偏厚。虽也是充满狂野气息的俊美,但瞧着更有攻击性一些。
相比之下,迟重林的五官就显得温和多了。
宋渊两侧看了看,虽不明白情况,但还是挡在迟重林身前,对塔乌尔道:“这位小兄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塔乌尔冷笑一声,向前两步,一脚踹开被绑在路旁的和尚,“他被烧成灰我都不会认错。怎么,我可怜的弟弟现在也学会躲在别人身后了吗?”
那和尚“呜呜”的在地上滚了两圈,眼神更加幽怨委屈了。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皆震惊:“弟弟?!”
宋渊看着逐渐逼近的塔乌尔,眉宇一沉。他并不认识眼前这名青年,只在外面有过一面之缘,但他的身份并不难猜。
身为仙盟修士,还长着这样的容貌,想来应该是几年前北疆小国送去仙盟修习的王子。可他竟然叫迟重林为“弟弟”。
虽然迟重林一开始也表明自己是契罗人,但对他们所说的身份却是契罗富商的私生子。难不成,他真的对他们有所隐瞒?
见宋渊的脸色,塔乌尔也明白了什么,勾起一侧嘴角:“他不会没告诉你们他的真实身份吧?想想也是,我那弟弟心思可阴毒得很,小小年纪就会修妖术杀人了。如今从契罗跑出来,指不定想干什么呢,我劝你们可得小心点。”
他的金色瞳孔盯上迟重林的双眼,恨声道:“这个杂种就跟他的奴隶老娘一样,命贱,人更贱。”
这话说的就过分了。
柳思远刚想开口反驳什么,一道风却先闪过脸侧。
再定睛一看,塔乌尔已经连退数步,双臂护在身前,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再从你的脏嘴里听到关于我母亲的任何话……”迟重林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冷着脸道,“你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来。”
“……哈,”塔乌尔用手背狠狠一抹嘴角,“你提醒我了,还没跟你唠家常呢,我的好弟弟。你不在契罗守着那个奴隶,来这儿做什么?还是说,她终于被你克死——”
一道半人高的钟乳石直坠而下,直冲塔乌尔头顶。后者只觉得头顶一寒,凭借着生死历练出的直觉,猛地向身侧一扑,这才堪堪避过那根足以将他首尾贯穿的钟乳石。
“……”迟重林走到他面前,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
后者被踹得飞出数米远,在空中翻身落地。
“塔乌尔,你是来找死的?还是说,激怒我让你很有成就感。”迟重林面无表情道。
塔乌尔被他的这一脚踹得气血翻涌,浑身的灵力流转似乎都有些乱了套。他攥紧双拳,深呼吸了数下,试图稳住自己的灵力。
“你是偷跑出来的吧?”迟重林盯着他狼狈的神情,继续道,“仙盟向来最看重服从性,你私自跑出队伍,要是被发现,你猜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塔乌尔动作一顿,眉梢无意识抽了抽。
“修行与上阵杀敌不同,可惜这一点直到你去了仙盟后才发现。你并没有很高的修行天赋,但为了在仙盟立足,你只能不停修炼……”
他垂目看向塔乌尔露出些许青紫的手臂。
“很难熬吧?是不是感觉,自己的面前一片黑暗,只有脚下修行的一条路,却不知道通往何方?”
“……”塔乌尔紧咬的后槽牙开始颤抖。他努力强硬地看向迟重林,试图撑起自己一开始的凶狠。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迟重林道,“因为现在仙盟的日子太难熬,想回契罗又明白自己已经被那个男人放弃,所以想借我的手一死了之吗?别想了。直接把你杀死太无趣,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听着他的话,塔乌尔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浑身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原来、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是你把我推到现在这条路上的!”
“说什么呢,哥哥。”迟重林不进反退,侧身弯唇看向他笑道,“当年前去仙盟的机会不是你煞费苦心从我手里夺走的吗?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如愿以偿了。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对面人温良的笑容,塔乌尔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他熟悉这种感觉。他幼时在草原上狩猎时碰到过狼群,为首的野狼王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如此。
玩闹般的扑咬追杀,像是在逗新出生的羊羔。但这份平静下却也藏着不可忽视的杀机。只要那只羊羔无法惹得它开心,冰冷的狼牙下一秒就会撕开羊羔的咽喉。
该死!塔乌尔内心暗骂。
在契罗时,他从来都是最骄傲的鹰、最勇猛的狼,是父王孩子中最瞩目的一个。但自从来到仙盟,他却瞬间从天上的云被碾成了地上的泥。
无论是当年拜师也好,与同门的相处也好,自己都像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羞辱的贱民。这种巨大的反差快将他逼疯了。
如今再看到那个该死的贱种,巨大的不甘快将塔乌尔的灵魂撕碎了。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从众星捧月变得一无所有,而那个混血的杂种却活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