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千里迢迢地将姐姐找回来,是有一事相托。”
“可是女子书院?”
祁蔓心里已然有数,信誓旦旦地说道:“若是陛下需要,民妇听凭差遣。”
“有姐姐这句话,朕就心安了。”
女子书院虽然已有远青和林瑶两人,可祁蔓才能担起主心骨的责任。
“好在民妇之前几年也收了一些女学生,于教育之道并非一无所知。再者如今北都的书院已经十分成功,民妇也想走一趟向她们取取经。”
祁蔓能够想到这一步,就连岳稚垣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他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一是女子书院本就是姚纨懿的事业,二是他不知道应该对自己早已“亡故”的妻子说些什么。
倒是祁蔓更加大方,拉着姚纨懿的手对岳稚垣道:“民妇还要多谢陛下当年的成全之恩。”
“你离宫之前已经谢过了。”
岳稚垣推辞道,心里更是觉得过意不去,那时为了保全姚纨懿,将祁蔓推出去做了挡箭牌,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可这件事对于祁蔓来说本就不重要:“所谓交易便是各取所需,民妇用几年时间换来余生的自由与畅快,民妇觉得很是划算。”
她没有告诉岳稚垣与姚纨懿,自己心中藏着一个人,才是当初愿意以身入局,搏一个假死出宫的机会。可是当她恢复自由身的时候,才知道那人早已成亲生子,将年少的誓约抛诸脑后。
换做旁人,要么一棒子将水搅浑谁也别轻易好过,要么一根绳子吊死痛斥男子负心,可她则是轻描淡写地打过照面后,斩断一切纠葛,不给任何机会。
母亲曾经叹息她的命不好,少时不懂情爱却交出了一颗心,及笄嫁给了帝王更是无心争宠,可是让祁蔓觉得窝心的是,母亲唠叨通篇只有惋惜,却无怨怪。
“蔓儿,女子在这世道本就活得艰难,母亲只庆幸你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更懂得自珍自爱,咱们母女二人总归能把日子过好的。”
“陛下,如今民妇也成了母亲,膝下一子一女,不怕晚年凄凉。民妇身无长处,只是空读了十年圣贤书,若是能出一份力,也算是没有白来世间一趟。”
“姐姐成亲了?”
祁蔓摇摇头:“不曾,只是几年前有人将一双儿女丢在了民妇门前,尚是嗷嗷待哺的可怜孩子,民妇就收留了他们。”
说到此,祁蔓特别在岳稚垣和姚纨懿面前跪下:“陛下……”
“姐姐有话起来慢慢说。”
祁蔓仍是跪着,一字一句道:“按照律法,各地城镇均建有善堂收养弃儿,只是就民妇所知,如今的善堂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有的没有经费行抚养之责,有的则是借善堂之名行买卖交易,还请陛下派遣钦差,救孩子们一命。”
岳稚垣瞬间捏紧了拳头,僵直着脊背问道:“你这话,当真?”
“民妇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祁蔓补充道:“这些人必然是在朝中有所耕耘才能存续十几年,如今的势力已是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地方官员根本无法奈他们如何。”
姚纨懿急忙亲自将她扶起来,望进祁蔓的眼睛里:“若是如此,朕向你保证,查清事实,所涉人等,绝不姑息。”
姚纨懿心里明白岳稚垣为何对此事觉得惊诧,两人初初交心的时候就听他说起过,先帝在时只想他做一个逍遥王爷,便由着他周游天下,当年他也曾经发现过有些善堂行事不轨,回来之后亲自向先帝禀报,请他下旨彻查。先帝当庭允诺,安排了刑部领事,三月后就抓了一帮乌合之众处决,此事算是了结。
按照祁蔓所说,善堂一事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那就是说当年先帝只是敷衍他,并未真正铲除背后之人?
眼见着岳稚垣陷入了沉思,姚纨懿给了祁蔓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姐姐暂且先出宫安置,女子书院的事情,明日朕会召见你与远青、林瑶一同商议。方才说的善堂一事,恐非一日能解,但朕必给姐姐,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民妇,告退……”
送走了祁蔓和崔夫人,姚纨懿走回到岳稚垣的身边坐下:“九郎。”
“父皇那次斩杀了十三人,流放了四十七人,涉事三城,善堂重建,朕本以为此事已了。”
姚纨懿宽慰道:“或许姐姐说的与先帝所处置并不是一帮人呢?”
“十几年,在朝耕耘,势力错综,若是非一派所为,可见大盛只是表面风光,内里蛀虫都扫不干净。”
他眼里隐有怒火,善堂之所以叫做善堂,就是该行善举,可若是背地里干的是拐卖孩子以换取暴利的行径,就该灭于天地之间了。
“小李子。”
“奴才在。”
岳稚垣整理好了思绪,冷冷地开口:“让刑部调取九年前善堂一案的卷宗,查查那些流放服役的人里头,还有活着的没有。”
“是。”
姚纨懿已然可以预感,又有一场腥风血雨在酝酿之中了。
“既然天下都已改头换面,就算是再难拔除的毒瘤,朕也绝不能让他们侵害大盛的百姓了。”
此事,夫妻两人都属意林宴许来查,毕竟当年他彻查皖南的案子颇有经验。
“除了按照规矩给他派一队人马保护,我也让春幽台在暗中为他扫清障碍。”
岳稚垣颔首同意,只是沐一媛又该提心吊胆好几个月了。
“夫人……”
“这是陛下重用,妾身无碍。”
说是无碍,光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心思又重了。
“陛下让我来问问你,若是让小鱼儿进宫给公主殿下做伴读,你可愿意?”
这是岳稚垣想要抬举自己的亲生侄女,小鱼儿的身份并无多少人知道,临安侯世子义女总归还是委屈了点。
沐一媛犹豫了片刻:“小鱼儿长了殿下好几岁呢……”
“还有严兄家的姑娘,小鱼儿与她关系甚好,若是能一道作伴也无坏处。”
“母亲,女儿愿意去。”
夫妻俩谁也没注意到小鱼儿就站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