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浑噩的眼神渐渐聚焦在墙根下某一点上。
黎砚缓慢朝着那方向爬过去,碎玻璃渣刺入掌心,刺眼的圆拖了一长道,鲜红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目标,是前一天晚上已经被他亲手摔裂的手机——
“为什么,打不开……”黎砚口中嘟囔着,捧起手机翻来覆去地瞧,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以一个跪坐的姿势,弓着腰,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他只记得自己要拨一通电话,给一个他既爱又恨的人。
“常如歆……”
男人嘴唇张合,眼底怨恨的寒光恨不得咬死这个人,可说出的话却委屈极了:“你骗我。”
脱了所有力气,一想到那三个字,全身就肝肠寸断的疼痛。
还说喜欢他,可他做的哪一件事是自己的表现?喜欢就是背叛,就是在这种他最脆弱的时候,让他连人影都寻不到。
“你他妈,有本事就别让我再见到你。常如歆,你最好能躲着我一辈子!”
黎砚在自己的房子里,那个冰冷、甚至称不上是家的地方。他还记得以前常如歆就住在这里,每天用所有的精力期待着等他开门进来。
他突然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名利,什么好坏的名声?别人的看法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抄袭了,那他妈也是常如歆愿意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那群傻逼瞎掺和什么呀?
又不是十恶不赦。大不了他以后不写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反正这辈子福也享了,也快活过,黎砚这个人死了就是下地狱,那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就是死,也要见到那个人,他要把常如歆拖进同一片深渊才行。
他当然知道常如歆可怜,无辜,但那又如何。
谁叫他惹上自己了。
无数个疯狂的想法在脑子里炸开,他每一次深想,都伴随着常如歆对他露出的每一个讨好的笑脸。
有他忙到几天没去找常如歆,某一天深夜突然想起来开车过去,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常如歆由失落到希冀,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低眉顺眼,却会咬着唇害羞地说没有想他,没有在等他。
还有那次,常如歆说圣诞节到了要送他礼物,黎砚觉得不用那么麻烦,而且常如歆手上的钱都是自己给他的,这不就相当于他花自己的钱给自己买了个根本就不需要的东西?
那回常如歆听完,绯红爬了满脸,磕磕绊绊的说不会花他给的钱,结果那段时间还真就自己出去打工了,硬是攒够了礼物的钱,送了他一条领带。
黎砚说他不会用的,那时候是气话。因为有一次他去找常如歆的时候发现他还在外面加班,那天没做成。黎砚发了很大的脾气。可后来他在领奖会上,还是系了那条领带……
最后一次,是那晚他提出跟常如歆断,常如歆单薄的、颤抖的肩膀,他水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卑微的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每一幕都历历在目,在他眼前一一晃过,恍如昨日。
他跟常如歆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的?
“……”
黎砚颓然地撑起身子,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
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他还有机会……
黎砚想要静下心,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计划,可脑海里的声音实在扰人,他下意识摸向兜里,想摸出一根烟。
没有,哪一边都没有!
他大声骂了一句,一拳捶在了墙上:“连你都欺负我是吧!”
黎砚又找了抽屉,衣柜,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才发现,是自己最近抽的太多,已经把‘烟’抽完了,偏偏他的瘾这时候好巧不巧又犯了。
这是致命的毒药,轻易将他从云端拖进地狱。
黎砚手在颤抖,又烦躁地吼了一句“别他妈抖了。”
随后,不管不顾地跑下楼,连从楼梯上摔下来都感觉不到疼了,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抓起车钥匙便甩上了门。
因为精神已经错乱,道路在眼前变成了虚幻的影子,他只记得自己一路上闯了不少红灯,直到来到熟悉的街道才猛地刹车,推开车门,连跟他打招呼的门童都没理。
这是一家酒吧,当初黎砚事业刚有了起色,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是来了这里庆祝,后来被所谓的朋友套路着染上了烟瘾。
以往每个月这里负责卖‘烟’的人会定期给他打电话把东西送到他家里,这次出了变故,黎砚的手机又坏了,联系不到,只能自己过来买。
没想到圈子这么小,这次竟然又让熟人给碰上了。
发现黎砚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惨被“拉黑”的小可怜——顾嘉言。
他跟朋友出来喝酒,为新作品寻找灵感。就那么无意识地一扫,忽然发现隔壁那个身影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
“诶你看,那人是不是……”
顾嘉言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手指的方向,小声说:“像不像黎砚?”
然而他那朋友显然是喝高了,眯起眼睛瞅了半天,大幅度地挥着手嘟囔说不知道。
顾嘉言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句:“怎么不喝死你!?”他把那人的脑袋推到一边,拿出手机对着黎砚拍了几张照片和视频。
在列表里搜寻一圈,还是选择发给了司秣。
上次就因为这个人他被邹晏知那个小心眼的拉黑了,求了好几天才从小黑屋里放出来。这次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也不想再触霉头。
司秣很快回了消息,确认了确实是黎砚。
“他去干什么了?”
自从网上的事发酵以后,黎砚就消失在了大众视野,这次露面竟然半点都不曾遮挡自己,大摇大摆的完全不像是他面子大过天的风格。
“好像,买东西?”顾嘉言那边也看不太真切,就看见黎砚好像跟一个人说了什么,那个人就动作鬼祟的把他拉走。
来到一个没人注意的死角,将一个物件塞给他。
黎砚之前就在酒吧里存了卡,那人熟络的操作很显然不是第一次。
司秣道:“知道了,你先跟你朋友离开。”
“哦好。”顾嘉言一边照做,拉着那位喝高了的同志往门口拽,一边又愣愣的思考,自己怎么这么听司秣的话?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那平稳的语气总让人产生一种可以无条件信服的错觉。
“嘶——”他猛地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司秣这语气像谁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能拔死人的温度,一点不拖泥带水。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邹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