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杯户町,一处藏在巷子里面的老式公寓。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远处天际黑色与白色泾渭分明,太阳刚刚探出头,圆润柔和的光一点也不刺眼。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垃圾车路过。
来到这个国家哪怕已经过了三年,内托依旧适应不了这个地方冬天干燥的气候,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手臂都会起鱼鳞状的死皮,一条条细纹在皮肤上打搅就像翻起的棉絮。
不过,这也是待在这个地方的最后一年了,很快他就要踏上回国的旅程,临近归期,他现在看这个也格外顺眼。
他穿起白色的袍子,穿戴完成之后拿起身边一个铜铃,边走边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顿时在幽静的公寓里面回响,这是诺斯特拉达穆斯教会早课的启动铃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动之后,各个房间都开始有起床的动静,整个公寓像瞬间活了过来。
曾经他们是在广播里面播放圣歌,不过却被邻居投诉早上声音太大扰民,就改为了早课的时候摇铃。
一道道铁门被推开,穿着白袍子的教徒陆续走出来前往三楼,那里是尊者给他们上早课的地方,内托他们把三楼的房间拆了部分,改成了一个大礼堂,每天由教会的尊者布道宣扬人类原罪论。
只有交了钱的信徒能听懂尊者的高深玄机,交钱越多越能听懂,所有体会过这一感觉的信徒都深信自己已经得到了真理的启示。
其实单纯只是致幻剂磕嗨了。
诺斯特拉达穆斯教会把一种亚马逊森林里面的植物汁液和科罗拉多河蟾蜍分泌的体液混合制成强效致幻剂,很早就有人发现科罗拉多河蟾蜍这种生物在遭遇危险的时候,其体内会分泌出两种含有致幻效果的精神活性化学物质——蟾毒色胺和5-甲氧基二甲基色胺,这种致幻剂几分钟就会生效,食用者会控不住自己的身体,量大的时候会爽得大小便失禁。
诺斯特拉达穆斯教会在土人那里得到配方后,拿土人做了不少破坏性实验,最终确定了可以让人进入迷幻状态又不致死的量。
礼堂里面等待已久的大胡子尊者宝相庄严捧着一本花纹繁复的经书,当然说是经书更像是画册,尊者小学文凭最多在总部进行过几年神奇的故事培训,指望他读懂法语、希伯来文以及希腊语有点太难为他了。
但是神棍的一套手段话术他无师自通,在这个经济下行泡沫刚刚破灭的时代,无数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作用,内心迷茫对未来看不见希望,下意识地就寻求宗教的安慰,尊者在这一点如鱼得水,凭借好面相混得风生水起。
总的来说就是傻子太多,骗子有点不够用了。
但是傻子再多,能混到参加他们教会的都是些没什么大钱的傻子,优质大鱼少之又少。
他想起不久前收网的那条大鱼,一条就让他们挣得盆满钵满。
要不是教会总部突然发消息命令他们回去,他还真不想放弃这里刚刚出点成绩的事业,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只有闷热得要热死人的空气,毒蛇和鳄鱼环绕的木屋,住一段时间堪称荒野求生。
这里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钱就会有喝不完的甘甜美酒,任他予取予夺的漂亮女人。
甚至他还能拿着致幻剂借共灵的名义与熟女人妻信徒或者她们的女儿一起互相学习,这种神仙日子,回到巴西总部以他在教会里面的地位可过得没有现在这么舒坦。
不过,今天的铃声响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进来?内托这两个家伙不知道督促信徒么!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两个蠢货真以为快回家就懈怠了?做事可以马马虎虎?
这种粗俗点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对于尊者是个危险的信号,代表着这两个人心里对他的畏惧减少了。
该死,如果连这两人都管不住,回到总部那些教会高层对自己的印象肯定瞬间降到低点,更不会看重他给他更多的权利。
该让他们明白就算在这个地方还有一天时间自己依旧是他们的老大。
他摁响手上的隐蔽通讯器,这是他们内部交流通讯器,平时一些见不得光的阴谋,给信徒下药或者让女信徒去后面的休息室集体开光就是通过通讯器交流。
通讯器上面黄色的信号一直闪烁,许久也没人应答,这种表现让尊者更加愤怒。
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如同积蓄着压力喷薄欲出的火山,不过长久和信徒打交道的他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养气功夫,不管心里再怎么愤怒,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再次按下了通讯器,一次又一次,对面完全不理他。
持续拨了几十次,终于就在他要彻底养不住的时候,通讯器接通了。
他咬了咬牙,牙齿吱吱作响,深呼吸强压着火山喷发一样的怒火:“内托,梅诺你们怎么还没上来。”
尊者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对面会说出什么样离谱的借口,不管说什么他已经预设好怎么狠狠训斥两个惫懒的货,借此着这个由头立一下威。
不料通讯器的对面久久没有回应,只有沉闷的撞击声还有低沉的闷哼。
“你们两个白痴在干嘛?”尊者终于忍不住了。
“哦!他们暂时有点忙,你等会,我马上过来。”
出乎意料通讯器的对面不是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声音,通讯器里面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句,声音年轻又富有活力,“赶快交代问题我还要去楼上,没听到你老大叫我么?哦哦!抱歉!抱歉!忘了把你们嘴巴里的毛巾拿出来了,唉!你说你,嘴里面塞着毛巾怎么不说出来呢?”
说完,对面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器。
气氛瞬间凝固了,空气中仿佛有股铁锈般的味道。
听到对面挂断通讯器,尊者久久没有回过神呆滞地看着前面,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升腾而起,头皮一阵阵发麻,对面,对面那个家伙是谁?!
没等他想明白,厚重的铸铁大门被一脚踢开,重重地撞击到墙上,发出沉闷的轰鸣,白色的烟尘飞溅而起。
两个人被扔了进来,如同保龄球一样撞飞了地板上的桌椅板凳,连续翻滚几圈才止住势头,剧烈疼痛让落到地板上的他们捂住背部弯曲海虾似的挣扎。
“内托!海诺!”尊者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看清楚两人,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随即又看向袭击者,好半天才凭借着脑海里残存的隐约的印象认出来。
“你是,北川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