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家的时候,他又远远的看见了那群经常在这一带出没的小痞子。
正想绕过去的时候,他看见那群小痞子中间有一个老人,老人衣衫褴褛,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乞丐,几个小痞子拿着老人乞讨来的馒头扔来扔去,老人在他们之间来回奔走,可就是拿不到馒头,不一会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无忧心疼老人,想挺身而出,可是看着前面这一群经常欺负自己的人,又有些害怕了。
正犹豫间,老人一时不慎摔了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此时无忧已顾不了许多了,疾步上前将老人搀扶了起来,刚将老人扶起来,他们就被这群混混团团围住了。
其中一个貌似认识无忧,先开口道:“这不是令狐家的小公子嘛,怎么今天有空来这里玩呐。”
无忧听完,没好气的答道:“我才没空来这里玩呐,只不过刚好路过,看见你们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才过来的。”
那人又问道:“那天和你一起的小哥呐,怎么没有看见,你们不是每天都腻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嘛”说罢,其他小混混都笑了起来。
无忧也不解他们为什么发笑,只是随便驳了一句,“你们才每天腻在一起呐,今天就我一个”。
说罢无忧就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上次能全身而退,全凭枫眠练过武功,这些小混混不敢拿他怎么样。
可是今天刚才这样一说之后,就是挑明了说今天没人来帮他了呀,这么一想之后,无忧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反驳的太快了,都没有好好考虑一下。可是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小混混们一听,今天就他一个,顿时都涌了上来,因为上次他们被枫眠教训的都挺惨的,虽然一直怀恨在心,可是他们也知道打不过枫眠,只好忍着,今天一听枫眠不在,顿时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无忧一见对面的样子,心里瞬间慌了,可是表面上依旧表现的很淡定,将老人护在自己身后,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老人,算什么本事。”
前面挑头的那个混混此时又站了出来说道:“是呀,我们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糟老头子,确实不算什么本事,但是欺负欺负你这骄奢淫逸的富家公子,总没什么错吧。”说罢,他们又笑了起来。
无忧见他们已经对老人没啥兴趣了,惊慌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各位对我这么有兴趣,那就把馒头还给老人家,让他速速离去吧。”
挑头的混混一招手,后面的一个人就将馒头递了上来,还给了老人,老人拿到馒头之后,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看来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很快,混混们又将无忧包围了起来,眼看就要被拳头伺候了,无忧突然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不公平,有本事一个一个单挑呀。”
挑头的混混看了看无忧说道:“你事情还挺多的,本来挨一顿打就可以了,自己偏要多挨几顿打,好,我们就成全你。”说罢,一招手,一个浑身是肉的混混就上来了。
无忧看了看他的胳膊,又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顿时,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幸好这个胖子,行动比较迟缓,他挥过来的几拳都被无忧闪了过去,不过一直这样躲闪也不是办法,毕竟自己现在正被一群人包围着,想逃是逃不出去的,必须想些其他的方法才行。
突然他想到刚才小老头躲避大汉的那一招,只要自己身子一缩,从胖子的胯下溜过去,然后绕到胖子的身后,给他来一个锁喉,那估计胖子也就没办法反抗了。
一边想着,机会就来了,胖子的拳头正迎面飞来,由于出拳距离较远,胖子的步伐迈得比较大,胯下应该刚好可以钻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无忧身体往下一沉,刚好躲过胖子的攻击,正准备从胖子胯下溜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胖子的脚由于长时间没穿鞋和清洗,已经轻微的有些腐烂了,恶臭的味道也正散发出来。
正在犹豫的时候,机会已经没有了,胖子已经并拢了双腿,准备下一波攻势,而且步伐都变得比较小,好像已经猜出来了无忧的想法,无忧心里一阵懊悔,要是刚才没有犹豫就好了。
此计不成只好作罢,一边躲避着胖子的攻势,一边思量着。稍不注意,被胖子的腿扫到,无忧顺势躺在地上装作晕过去了,静观其变。
胖子刚开始也不太相信无忧晕过去了,只是保持一定距离看着,过了一会,还是有些怀疑,索性将自己的脚丫子凑到无忧的鼻子旁,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双脚丫子的威力,别说这些富家公子,即使是自己也不愿意多闻一下。
无忧此时的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是有了上一次犹豫的教训,只能忍着,过来一会,胖子见无忧还是没有反应,才相信无忧真的晕过去了,将自己的背对着无忧,开始向同伴炫耀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无忧一个箭步跃起身来,双臂死死地锁在胖子的咽喉处,任凭对面如何反抗都锁着不松手,刚开始胖子还挣扎的很凶,没一会,胖子实在受不了大脑缺氧的痛苦,开始求饶了起来,就这样,第一场有惊无险的拿了下来。
挑头的小混混,脸上有些微微变色,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他认为骄奢淫逸的富家公子,转身对一个精瘦的小混混叮嘱了几句,说了声:“陈大你去吧。”就让他过来了。
无忧从刚开始就在打量着这个陈大,他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乍一看就是很普通的一人,你平时在大街上遇见,根本不会在意。可是就在刚才胖子被比下去之后,挑头的小混混没有选择其他人,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看似稀松平常的人,那想必这个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吧。
无忧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实在看不出他的过人之处在哪里,直到看到了他那一双眸子,他的眼睛散发出一种猎人的光辉,就像那正在进行捕食的狼群,目光坚毅而笃定。
看了他的眼神之后,无忧心里暗暗发凉,这样的人的确比那胖子厉害,他或许没有那么大的力道,但是他有自己的目标,他眼睛散发出来的光芒,可以使人胆怯,这远比在力量上压倒对手厉害多了,因为这可以从内心彻底摧毁一个人,进而打垮他。
陈大并不着急进攻,他一直在原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无忧。本来无忧也不想先出手的,可是被他一直这样看着,他怕自己越来越胆怯,到最后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先出手了。
陈大身手很敏捷,无忧的几次进攻都被他轻易化解了,他也不急于反击,每次躲过无忧的攻击后,就和无忧保持一定的距离,依旧用眼神和他对峙。
无忧眼看自己的几次攻击都无功而返,变得越来越急躁,又进攻了几次,依旧被化解了,此时的他已经气喘吁吁,而那个小混混依旧站在远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渴望与满足,那是猎人看到猎物就要上钩前的表情。
无忧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地感觉到一丝绝望,眼前的这个人身形并没有自己高大,如果只是单纯的角力比赛,无忧自信可以轻松的战胜他,可是事实却是他正在被眼前这个弱小的少年击垮,而且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无忧缓缓的闭上眼睛,他感觉周身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被抽走,信心也在一点点的消失,他脑海中想到了接下来的画面,他跌倒,一群人围了上来,先是冷嘲热讽,然后就是肌肤之痛。
他好像已经默认了这样的结局,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之前和枫眠的一次对话,那是他们上次和这群混混相遇之后,他问枫眠,这群人为什么聚集在一起,难道他们都没有家吗,家里的亲人难道都对他们的这种行为不加以斥责和制止的吗?
枫眠说道,他们这群人或许有的没家,或许有的有家,但即使有家的人,也等于没有家,因为在他们眼里,家并不是你我理解的可以向亲人撒娇,寻求安慰的地方,在他们的眼里,家里充满的是训斥、谩骂,是他们急需脱离的地方。
在他们这群人眼里,或许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才是他们真正的家,他们这群人或许从小都被家人忽略,从小缺少亲情的呵护吧。
想到这些之后,无忧突然心生一计,他睁开了眼睛,目光直视着陈大,开口问道:“小哥,看你年纪和我相仿,怎么不在家呆着,却和这帮人待在一起,难道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陈大听到之后,虽没有说话,但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不再那么专注,显示是受到了影响。
无忧乘机又问道:“如果你家里人知道,你现在和这样一群人混在一起,每天以欺负弱小为乐,他们会作何感想?”
陈大终于开口了,轻蔑地笑道“他们,他们才不会管我,他们只会关心那个刚出生的弟弟,对于我这个拖油瓶来说,我的存在本来就是多余的,现在我消失了,他们只会更开心。”
无忧听了之后又说道:“我觉得你误会他们了,天下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即使你继父不喜欢你,可是你的母亲呐,如果她不爱你,怎么会一直带着你呐,你要知道,你母亲带着你改嫁,是需要多大的勇气的,你继父如果不接受你,又怎么会娶你母亲的。他们只是觉得你弟弟还小,需要更多的呵护,而暂时忽略了你的感受,他们应该是一直都爱着你的,现如今你这样负气出走,你可曾想过他们有多担心吗,你可曾想过你的母亲一直找不到你,而夜夜垂泪到天明吗?”
陈大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眼里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坚毅,略微颤抖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们一直在爱着我吗,他们一直都想着让我回去吗,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无忧此刻却变得犹豫起来,因为他从陈大脸上看到了渴望,那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表的神情,他低下头,无法直视那热切地、期盼的眼神。
他开始变得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因为他知道,他刚才的话,只是为了分散陈大的注意力的,他无法确定陈大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前面的话都是他的臆想和推测,他无法给眼前的这个人一个确定的答复。
他突然懊悔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他的言语,对陈大产生了这么大的触动,他怕他接下来的话,会毁了一个人,因此他再也不敢多说了,陈大来到了他的面前,一边哭泣着,一边激动的摇着他的肩膀,请求着他的答复,他也闭口不言。
就在此时那个挑头的小混混出现了,他拍了拍陈大的肩膀,说道:“他们爱与不爱你,眼前的这个人并不能告诉你答案,这种事情需要你自己去验证,你要记住,不管是任何人说的话,都只能作为参考,做决定的永远只有你自己,承担后果的也只有你自己,既然你自己现在不确定,那就自己去找寻答案吧。”
陈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飞也似的朝家的方向奔去,就在陈大的背影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这个挑头的小混混又开口了:“我叫阿三。”
无忧礼貌性的回了一句:“我叫令狐无忧。”
阿三望着陈大那就要消失的背影说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难道一直这样恶毒吗,难道就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信口开河吗,难道不觉得这样对陈大太残忍了些吗?”
听到阿三这样说之后,无忧有些羞愧,可是依旧想为自己辩解,随即道:“或许他的父母真如我所说的,只是暂时忽略了他而已。”
阿三听完之后,狂笑道:“你见过孩子出走一个月之后,还无动于衷的父母吗,我猜你没见过;你见过陈大刚来的时候,那背上的鞭痕吗,我猜你也没见过;你见过夜半时分,那被噩梦惊醒,嚎啕大哭的陈大吗,我猜你依旧没见过,可是我都见过。”
听阿三这样说之后,无忧早已无地自容,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为刚才为自己的诡辩行为感到羞愧,他稍稍侧目,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和自己年龄相仿,或许大了那么一两岁,个子尤其高,面容冷峻,衣着破旧,头发乱糟糟的,一双手垂在腰间,手指很纤细,而且出奇的干净,双目正注视着陈大离开的方向。
他开始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好奇,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和这群孩子在一起,他将来会到哪里去。
沉默了一会之后,无忧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些了,为什么还让他去,你不怕他回来怨恨你吗?”
阿三答道:“我知道并不意味着他也知道,事情总是眼见为实的好,不然总会心存幻想的,抱着本来就不存在的幻想而活,那样才是真的可悲。怨恨我,如果怨恨我能让他明白这些事情,那怨恨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像你们,需要活在别人的评价中。”
无忧听完之后,只觉得更加惭愧,他突然有点钦佩眼前的这个人了,这个他以为只会欺软怕硬的小混混,这个他以为只会在市井厮混的小人物。
他发现这个人很真实,也许正因为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他不需要掩饰,他活的实实在在,真真切切,让人羡慕。
比赛还没有结束,阿三站在了他的面前,其实无忧已经认输了,他无法向一个自己钦佩的人挥拳,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他已被眼前的这个人深深折服,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父亲外,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无忧缓缓的走到阿三面前道:“我输了。”同时抬起头仔细的端详着阿三。
他发现阿三的双眸和他的面容很不相配,他的面容过于冷峻,当他不睁眼的时候,一切还好,但是当他的双眸睁开的瞬间,这种不和谐就凸显出来,他的双目过于有神了。
本来他还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冷峻的人,能将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本来他以为这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可是就在看到他双眸的瞬间,他明白了。
这个人的双眸中承载着这群人的期望,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他只剩下这一群人而已。
阿三应道:“三局两胜,是你赢了,你可以走了。”说罢一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后面的小混混们也跟着挪开了。
此时的无忧有些错愕,因为根本没有三局两胜的这个说法,他想问,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于是就准备离开了。
他走的很快,而且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一下,生怕他们反悔,他每次回头的时候,阿三都在看着他,而且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于是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简直跑了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安全的时候,这群小混混又追了上来将他围住了。
无忧轻叹了一声说道:“果然是这样的。”
阿三缓缓的走到他面前问道:“果然是什么样的?”
无忧苦笑一声道:“你们果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什么三局两胜,都是拿来骗人的把戏。”
阿三问道:“你是这样想的?”
无忧反讽道:“事实摆在这里,我还能怎么想。”
阿三突然狂笑道:“我终究是高估了你,你走吧,我保证这里不会再有一个人跟你一步。”说罢自顾自的走了,其他小混混也跟在他后面陆续离开了,只留下无忧一个人在原地。
无忧又变得迷茫了起来,他本来以为他已经读懂了这个人,此刻他又有些疑惑,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或许只有老天才知道吧。
无忧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往家走着,快到巷口的时候,就看见枫眠正在那焦急的张望着,看见无忧出现了,急忙跑过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才回来,大家都出去找你了。”
无忧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遇见了那群混混,费了一些周折才摆脱他们,所以回来的有点晚了。”
枫眠听了急切的问道:“遇见那群人了,他们没有欺负你吧,你有没有报我的名字呀。”
无忧笑了笑:“没有,他们哪敢呐,我一说出你的名字,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的,给我让开一条道,让我回来了。”
枫眠听了,笑了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吧,不过没事了就好,赶快进门吧,老爷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呐。”说罢,两个人就进去了。
无忧刚进去,就发现父亲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仔细一瞧,鬓角已经有些花白了,顿时感觉有些难受,随即喊了一声:“爹爹,我回来了”,就扑了上去。
令狐洵望张开双臂将孩子揽入怀中,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一边说着一边将无忧拉到了内堂。
此时枫眠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他很羡慕无忧父子之间的这份亲情,他非常想加入他们,可是他知道,此刻他们父子之间更需要独处。
令狐洵望此刻坐在椅子上,一边拉着无忧的手,一边问道:“忧儿,你说说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呀,是不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啦,也说来给为父听听,让我也开心开心。”
无忧随即将如何和小混混们遭遇,被他们围堵以及最终他们离开的故事详细的给令狐洵望讲了一下,令狐洵望听完之后,也大笑一声赞道:“此子,虽身陷囹圄,但孤傲不凡,且御下有方,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大有所为。”
无忧听了略为不解,令狐洵望随即解释道:“你以为他再次追上来真是为了欺负你,他只不过是对你的不信任感到愤怒和不屑,他只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你却以为他出尔反尔,所以他才狂笑,他才说高估了你,现在你明白了吧。”
无忧听了才恍然大悟的说道:“我说为什么我每次回头的时候,他都在笑,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是这个原因。”
令狐洵望拍了拍无忧的肩膀说道:“忧儿,千万记住,不能以貌取人,不然会吃大亏的,切记切记。”
说罢,自己就走了,只留无忧一个人在原地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