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希桐是在顾与归置办的别墅中醒来的。
熟悉的床。
他低头看去,脚上的伤已经包上了洁白的纱布。
“为什么他还不醒?”
“治不好的话我要你们通通陪葬!”
屋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希桐叹了口气,他听得出,他的未婚夫又在发疯了。
屋子里有助行器,希桐下了床,把身体的重量放在了助行器上,免得把脚上的伤口撕开。
“顾总?”希桐小声问。
“太好了,夫人醒了。”一屋子人喜极而泣。
“还好吗?你不应该下地的。”顾与归在不发病的时候是个完全的正常人,他把希桐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何医生,你快帮他检查一下。”
“我没事。”希桐抬起头,“顾总,我们结婚吧。”
“你认真的?”顾与归一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喜。
“比珍珠还真。”希桐点了点头。
“我简直…”顾与归兴奋地把希桐举了起来,甚至凌空转了几圈。
两人的唇触碰到了一起,希桐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霸道总裁一向是只会强吻的,他只要享受就行了。
顾与归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希桐,仿佛想把对方融入自己的怀抱。
“慕先生。”何医生收好了自己的药箱,旁若无人地提出了告辞,“你的工作环境真是恶劣。”
“哈哈。”慕沂雩在室内戴上了墨镜,“你想知道我保有这份工作的秘诀吗?”
“因为我擅长装聋装瞎。”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去了厨房,大概很快这两个癫公就该喊:管家,他们肚子饿了。
吻愈发热烈,两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希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回荡,他在舌尖品到了一点咸味。
我在哭吗,为什么?
两人的吻持续了一段时间,当他们分开时,顾与归一张嘴,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要用鼻子呼吸,怎么教了你那么久…”
“住嘴。”希桐把一根手指堵在了他的嘴唇上,“既然我们马上要结婚,今天先约法三章。”
“你给我立规矩!?”顾与归带着三分讥笑道,“是我一直以来他娇纵你了…”
“不服憋着。”希桐道,“从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发癫。”
从那天起,希桐成了顾夫人,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人们提起他时,往往先想起他那个年少有为,帅气多金的丈夫。
有人诟病他嫁入豪门,便不再专注自己的事业,一群粉丝从每天在他的微博下嗷嗷待哺,到整个娱乐圈渐渐忘记他也是一颗红极一时的明星。
希桐每隔一段时间会离开顾与归一段时间,他去了很多地方,用何时乐这艘商业巨舰的资本援助了世界各地身处困境中的人。
他没有作秀,哪里危险希桐就往哪里去,他在炮火里拉过伤员,亲手运过物资,他给龙国最偏僻的乡村小学上过课,送过课本和文具。
比起音乐家,大众眼里的希桐更像一个慈善家。
希桐已经写不了歌了。曾经无比亲密熟悉的那些音符在打开乐谱的瞬间就会变成一个个抽象之极的蝌蚪文,最后化为一滩墨汁,让他尖叫着把肉眼能及的乐谱都撕的粉碎。
这是心理疾病。霸总的医生朋友何霜告诉他,心病还需心药医,作为医生的他只能治疗身体的疾患,心理疾病归根结底还是要希桐自己走出来才行。
希桐闻言,他摇摇头。
曾经那个在和他在月光下四手联弹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心理疾病治不好了,他也不想治了。
希桐就这样走啊走啊,直到他三十三岁那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吐了血,被医生下了胃癌晚期的诊断。
他想,他或许应该停下来了。
婚后的顾与归对他很好,在希桐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教育方针下,他越来越少地说出惊天语录,逐渐向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靠拢。
随着年龄渐长,那个叱咤风云的顾总被希桐调教地没了脾气,再也不提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他也笨拙地学会了洗手作羹汤,去参加希宁的亲子活动,一脸严肃地开过家长会。
爱情是多巴胺,婚姻是内啡肽。多巴胺给人带来一时的刺激,而内啡肽才能带来长久的幸福。
多年后的一个清晨,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希桐久违地感觉自己有了点胃口,他吃了半碗顾与归亲手煮的鸡汤面,表示自己想要出去走走。
顾与归牵着他的手,围着别墅周围走了半圈,花圃里的山茶花开得很好,他们停下来多看了很久。
“希桐。”顾与归握着他的手,“我很后悔。”
“嗯?”希桐回给他一个鼻音。
“我后悔用那种面貌第一次见到你。”顾与归道,“我觉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都应该有更好的情形。”
“现在就是最好的了啊。”希桐笑笑,他长久的不出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希桐。”顾与归单膝跪了下来,“如果有来生的话…”
“你知道的。”希桐低头,“我不信神,也不信有来生,即使有转世投胎,那个人也不是我了。”
“也对。”顾与归勉强笑道,“今生是我来晚了,但来世可就是公平竞争了。”
“如果下次见到我的时候…”顾与归抬起头,把眼泪吞了回去。
“带我回去吧,顾总。”希桐轻声道,“我累了。”
顾与归抱起了希桐,他已经不怎么吃东西了,因此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希桐靠在他怀里,声音低得像一阵风,“万安。”
“早安,午安,晚安。”希桐道,“我们在一起快十年,这样的问候大约有一万次。”
“你叫我万安的话,我就会想起你的。”
“这是我们的暗号?”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希桐的脸上。
“对,暗号。”他微笑,像是哄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