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柰不免心生愧疚,神情开始变得有点低落,说道,
“哦~耽误你替你朋友办事了,不好意思。”
“我朋友家恰巧就在附近的苍南古镇,明天我去接她儿子过来玩几天,咱们这里人多热闹,孩子一定会非常喜欢。”
“那孩子自己在这边住着?父母没一起回来陪?”
“我朋友在上海,孩子回外婆家玩来了~”
司徒璞云双手轻松地搭在方向盘上,那双手平时除了创作之外,甚少出现在人的视线前。
他歪着头目视着前方,状态悠然自得,一脸轻松地跟李柰闲聊起来。
“唉~可惜我脚崴了,不然我可以好好带他到处逛逛,我知道这边很多很好玩的地方。”
李柰说着又开始有点低落,偶尔会有一种诸事不顺遂的烦恼,突然又想起早上那些烦扰的未接来电。
房间里那支被她故意冷落的手机早就因为她未充电,而导致被连番轰炸的未接来电给耗尽了电量,最终不得不光荣关机。
司徒璞云看了看她,侧过去低着的那张脸显得有点过于认真,于是乎便想调节一下气氛,说道,
“脚崴了也未必是坏事,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写作了。你不是差了很多稿吗?”
“我不是没灵感吗,出来找灵感还把脚崴了。”
“脚崴了估计可以给你当一个素材,好好琢磨琢磨。”
两个人互相说着笑,气氛也就慢慢变轻松起来,司徒璞云听到自己这番话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起来。
“对不起,这种话太惨无人道了。”
李柰听完抿嘴一笑,神情变得越发腼腆,但仍故作大方地表态道,“没关系啊,我不觉得这句话很过分。”
随后又自顾自地加上一句道,“这种文章写出来应该也不会有人看的,就像我们现在的关系一样,太寡淡了。”
在二人的打趣中,很快便来到了小镇医院。
此时的天已经开始放晴,被大雨洗涤过的天空逐渐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灰蓝色,就像打翻了国画的墨盒一般。
司徒璞云在急诊附近找了个车位,将车停稳之后便绕道副驾驶去,将车门打开。
他站在车前的时候,李柰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我还是抱你进去吧~”
“好的。”
都说一段感情最美妙的时候就是感情初萌阶段的暧昧期,不知道此时的二人是否也深有体会。
“谢谢,司徒教授,等我恢复了一定好好答谢你。”
“不客气,等你恢复了,你可以过来帮我一起种树。”
“好的,种树也可以当成一个素材,我好好琢磨一下。”
听到李柰心情好转,开始对自己刚才的失言进行揶揄,司徒璞云也不由得逐渐感到轻松愉快。
最后在医生的诊断之下,李柰的脚确认没有骨折,只是轻微的韧带拉伤,给开了些药内服外敷,活血化瘀。
就是近些日子都会比较不方便,行动不便,很多事情就需要人帮忙,在客栈里上楼都成问题。
“这段时间这只脚千万不要用力,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请男朋友帮忙。”
医生开单的时候的额外嘱咐,让李柰顿时惊吓呆住了,要是直接开口否认的话,大家会不会尴尬?
要是不否认的话,司徒教授会不会觉得她在占他便宜?
李柰的人生又开始陷入了两难。
司徒璞云在旁边听完此话,也十分不自在,连忙咳嗽了一声以缓解尴尬。
二人都没再多说,拿了处方就出门缴费取药回家了。
只是他们之间的氛围,莫名地从刚才的轻松愉快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他们从医院借了辆轮椅出来,回到车上的时候,司徒璞云又折返回去将轮椅还回去。
独剩李柰一个人在车里等候,此时的她失去了往日的欢欣,面色沉重十分忧郁。
内心的苦楚让她在独处的时候不得不卸下那层防备,恢复她原本的样貌,车外灰蒙的天也在大肆渲染她的苦涩。
她看着自己这条腿,静静地陷入了沉思。
今年是她抗癌的第五年,当做完最后一个疗程的治疗之后,她毅然决然地决定离开家,离开医院,好好享受她的最后时光。
是的,她认命了,她不想再耗费精力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医学慰藉上了,如果五年生存率是这个宿命的话,她打算不再挣扎。
司徒璞云很快就回来了,李柰不得不又恢复一脸轻松的模样,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落寞。
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不想要得到任何叮嘱了,也不想要别人多余的担心,只想痛痛快快地像火一样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像普通的患者一样,每隔20天就回医院住院部报到,接受医生最初的治疗方案。
当时的她仍报以能康复的心态,乐观积极地接受每一分苦楚,因为她认为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
就这样坚持了2年多,治疗方案换了一个又一个,依旧没有任何可观的进展。
再后来,她也就不能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了。
她几乎每次住院都得待上两个多月才能出院,每次出院仅仅是出院流转,十几天后又得返院。
就这样又坚持了1年多,治疗方案已经是最后一个。
忍受了脱发,暴瘦,多种并发症的困扰,和虚无缥缈的希望之后,接受完最后一个疗程的治疗,李柰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医院。
如今她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返院做复查,每天都游离在活一天算一天的快乐与痛苦之中。
这件事情她没有跟小院儿里的任何人分享,偶尔曾经某些时候,沉浸在大家庭的欢乐氛围中,她都能忘记自己是个病人。
除了那部被故意忽略的手机,满满的未接来电,不停地在提醒着她,及时回院做检查。
那是医疗互助小组的成员给发来的信息,和打来的电话,每天都契而不舍,就像对抗病魔永不放弃的精神一样,对她周而复始。
这一年她在小院过得十分开心,甚至让她忘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和身上的病痛。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在文字上袒露自己,剖析自己,这是一种她与生命和解的方式。
司徒璞云似乎察觉到她的悲伤,就像窗外又开始淅沥淅沥的轻丝,如同轻柔的丝线一般的她此刻的思愁。
显得既宁静,又令人不安。
“你怎么了?”
司徒璞云轻声细语地问道,总有一种错觉,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让他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