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紧锣密鼓的甄别工作就展开了,对这一点,众人都是保持高度的一致,当然这个过程也不复杂,民夫杂役是没有着鞑子兵服的,再加上指认,基本就分类出来,共计一千五百人,对剩下来的八百余新附军与寸白军俘虏,不光是需要甄别,还需要分化。
李芗泉站在临时架起来的木台上,一众文武在后面正襟危坐,他对着兵营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群人清了清嗓子,这个古代没有麦克风不说,扩音喇叭也没有,只有扯着嗓子喊了:“各位弟兄,你们好!”
台下俘虏们有的耷拉着脑袋、有的不时瞟一眼台上,也有的根本不当一回事,还在台下与身边的人嘀咕,完全不把台上的人当回事,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在乎,而是不知如何在乎。
“你们,想在这里混吃等死吗?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但要本人放了你们,更不可能!”李芗泉的脸上突然换上了一另恶狠狠似乎要吃人的表情:“从今天起,你们虽然没有了鞑子的身份,但是你们是俘虏,想要活命,就必须自食其力,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回自己的口粮,梅洞寨有粮食,但半粒也不会提供大宋的敌人。你们,必须劳作,去赎回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通过劳作将自己进行改造,这就叫做劳动改造。”
呵呵,劳动改造。李芗泉顿了顿,台下的大部分人似乎将注意力瞧了过来,这毕竟关系到他们一段时间内的生计。
“但是,你们也会有希望,表现积极肯干的,能超额完成任务的,不光可以得到更多的口粮,同时也有机会成为梅洞寨的一员,到这个时候,你们就有机会恢复大宋子民的光荣身份。”
听到这么一句,台下的众人毫无反应,个个神情木讷的盯着台上唾沫横飞的演讲者,没有人对“大宋子民”的这个所谓身份感兴趣,甚至,还在暗自讥笑。
见完全没有效果,这时候,李芗泉才有所顿悟,也许,他们更关心的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大宋身份,而是其它,那是什么呢?
“在梅洞寨的大宋臣民,无论是木匠还是农夫、军士,只要努力为大宋打拚、杀鞑子,就可以积累功勋,功勋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获得土地,只要行事不违犯大宋律,土地就永久属于这些功臣。但是,想要功勋,有一个前提条件,必须具有大宋子民的身份,因此,我希望你们中的所有人,都朝这个目标努力,早日恢复大宋子民的身份,在这里,我特别要提出的是,刘黑七及他的十名军士,本日起,就是宋人,他们的赏格,就是五年不纳赋税的耕田!
如果你们有机会砍掉鞑子百户及以上的头颅,就能获得永世不纳赋税的勋田!告诉我,你们愿意成为宋人吗?愿意为这个大宋去与鞑子血战吗?”
不过很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有的没有听懂,有的听懂了但认为不可能。
要知,土地向来是皇帝、朝廷、文官武将、地主商贾才可能拥有的,如果自己有土地,当初何必去做这丘八呢,谁不想做个有田的家翁?更别说还有不需缴纳的田地。
这个饼画得太大,大得没有人认为自己可以吃得到。
不光是台下众人,就是梅洞寨内一众文官与武将,也是大眼瞪小眼,这李大人说什么呢,勋田的事,是针对朱雀军、长宁军与梅洞寨民众,但这些是做为监下囚的俘兵,他们怎么有资格、怎么能算在这里面?如此大事,连商量都没有过的,就在这里跟这些俘兵应允什么身份、土地的,这岂不是儿戏?!
伍思成最先坐不住了,他忙站起来凑到李芗泉身边道:“大人,这个土地的事宜,还是改日再议吧。”
李芗泉侧脸看了他一眼:“这里我是话事人!不懂?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伍大人,请你回坐继续听着或者回避,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宋,为了我-们-的-大宋,以后,还望你注意一下,不要动不动就打断我的讲话!”
伍思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愤、尴尬的表情间或出现,李芗泉一叹将他扶回座位,然后回过头对台下继续他的洗脑活动:“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们当中的哪一位,能到台上来,跟着我念一遍“我志愿成为一名宋人,并为匡复大宋努力终身”!那么这十两银子就是他的。”
台下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就上台跟着念一句话,就有十两银子,这人脑袋是不是被门挤过,或者他是没睡醒吧。”
“这是什么情况啊?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哪有这样的好事儿,肯定是骗人的!”
“说不定是想骗我们上去出丑呢!”
“有吗?”当李芗泉再次大声问道时,台下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找一个人上台去做这件事情。
于是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真的会给十两银子吗?”
有的人则在观望,心想如果真的有钱拿,自己要不要上去试试。还有些人则显得比较无所谓,就像看戏一样盯着这个偌大的会场,看看有没有其他人会上台。
良久,在一片惊讶声中,一名俘兵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台上对李芗泉道:“将军大人,罪人周志高,愿随大人念上一遍。”
李芗泉瞧了瞧这名浓眉大眼的汉子,点了点头,对台下的众俘兵道:“看到没有,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周志高,就是好样子!”
“周志高,现在随我念,“我志愿成为一名宋人,并为匡复大宋努力终身”!”
“我志愿成为一名宋人,并为匡复大宋努力终身!”
李芗泉哈哈一笑,将银子递给周志高:“这十两银子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我也希望,你会为匡复大宋这个目标努力!”
到了这里,伍思成与张靖先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个李芗泉,却是借用了东周秦国商鞅变法之初所用到的“立木为信”的这一典故,好手段。
果不其然,李芗泉对着台下的众俘兵又道:“刚才我以十两银子做为赏格,就是让大家明白一件事,我李芗泉言而有信,也包括先前讲的,只要诸位努力做工、积极表现,一切皆以《大宋律》行事,有可能成为宋人,成为了宋人,就有诸多的机会等着大家,而且我可以向你们承诺,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多则三五月,少则半旬,就如刘黑七!他现在就是宋人,鉴于他在前几日的防御战中的出色表现,他将得到五年无须缴纳赋税的耕田!你们现在信我吗?”
这一次,他总算没有对牛弹琴,台下虽然又是闹哄哄一片,有哄笑的有讥讽的,但其中还是夹杂了不少“信”“小的信大人”之类的回声。
能收到这个效果,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李芗泉马上趁热打铁:“好,等下会有军将来教大家唱《大宋军歌》,我们先约法三章,在酉时前就学会了的,可奖励大饼三个!”
当然,李药泉在窃取后世这首歌的同时,也进行了细微的修改,以符合这个时代的需要,然后,整个兵营里开始飘起了“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不得不说,饼子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两个多时辰下来,原来的新附军自不用说,他们很多人就是原来的大宋兵将,就是那些寸白军,基本目不识丁的俘虏,竟然也有十余人靠着对大饼的强烈追求死记硬背了下来。
这一切,不过是一千多个饼而已。当这些俘虏嘶哑着声音欢天喜地的从伍思成等人身边领过大饼时,寨内的要员们无不唏嘘不已,只有伍思成脸色郑重,他向能对上几句话的张靖一本正经道:“立青,李大人胸有丘壑,不可限量啊!”
然后,他自顾自的走开了,张靖隐约听到一句“鞑子岂会善罢甘休,但愿梅洞寨能撑得下去才好,李大人啊,伍某一心向宋,必全力以赴,这把骨头就托付给你了。。。。。。”
夜幕来临,李芗泉刚把《大宋勋田制度》的思路理清,担起了他亲卫职责的张靖就在院子里请示了:“大人,王散来了,不知大人肯让他进来吗?”
哦,王散?他怎么来了。李芗泉放下炭笔,又将灯芯拨了拨,堂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这个家伙,是自己的首批跟班,但是他后来的种种表现,却是与自己越来越远,略一思考,还是道:“叫他进来吧。”
只见王散浅步向前,畏生生的向李芗泉深深一躬:“大人,小的。。。。。。”
李芗泉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王散,心里一直搞不明白,按理说他俩是一起爬过山沟、钻过洞子的,还肩并肩打过鞑子,甚至这王散还救过自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自己有好处一定不会落下他,但不知怎的,后来他却疏远了自己。
“王大哥,坐,好久不见你来找我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吧,你尽管说,不要这么见外!”
王散一半屁股挨在椅子上,目光流离,不敢看李芗泉眼睛,有些愧疚道:“大人,实不相瞒。。。。。。”
李芗泉一笑:“又是‘实不相瞒’,你这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啊!不过无所谓了,你说吧,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得了的?”
王散犹豫了半天,脸上呈现出为难的表情,似乎在做一个颇为棘手的决定,最后他还是鼓起了勇气看着李芗泉:“小的原本亦在长宁军任效用,七年前有一回与鞑子血战,都头战死,按军法小的必定要受罚,小的为了活命,逃至了南广水村安顿下去。
“上回去凌霄城时,小的被李由统领认出来了,他欲以逃军的罪罚威胁小的,后来小的不得不屈肥,应允他暗中向其通报大人的事宜,则可免受军法,小的念大人一直照顾有加,不敢监视,所以疏远。。。。。。则个。”
好家伙,除了陈再兴那什军兵明摆着监视外,居然王散这个niao人也是长宁军派来暗地里监视我的!!!
李芗泉严肃的盯着王散,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王散啊王散,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事?君子坦荡荡,我李芗泉做事行得正,坐得直,皆为了大宋,你也看到了罢,我也没有做对不起长宁的事!不过呢,你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这些日子你的所做所为了。那你到底是长宁军还是朱雀军的军兵?”
王散也是一愕,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拿不准。
“这样罢,我到时修书一封,与易统制沟通一下,愿意留在朱雀军中的长宁军军兵,请他放人,要回凌霄城的,我也放人!你做何决断?”
王散这回没有犹豫,讲出心事之后似乎轻松多了:“大人,小的今日认清了形势,当一心一意追随大人,鞍前马后,誓死效命,如有违心,天诛地灭!”
“停停停,不要发誓,你要知道,发誓是没有用的。俗话说听其言,观其行,好好干!但人各有志,不愿意的不能强求,想要来的,我当然欢迎,反正现在缺人手!”李芗泉顿了一顿,念在旧情的份上,他觉得还是给王散机会:“你箭法不错,朱雀军要设神箭都,你可愿意任押队一职?不过,如今不比当初,我是有要求的。做得优秀立功了,升任都头也不是不可能!”
押队可是管着50多号人,比起之前在长宁军中的效用身份,好上不知多少,想不到今晚来这一趟竟然求得这么件好差事,王散喜出望外,立即单膝跪地:“大人不计前嫌,标下感谢涕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