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设想的一攻一防还是有缺陷,现在看来,攻是没问题的,就是防守上,有致命缺陷,李芗泉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必须马上调整!”
也许,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能在众人都觉得“差不多”、“还行”的情况下,看透事物的本质找出其弊端来,然后再考虑如何弥补、修正。
他将刀盾都头杨奇叫来,并一起与谭如晓商量:“从实际的情况来看,长枪什哪怕有一伍护卫,哪怕我加入了狼筅兵,但仍然改变不了进攻有余防卫不足的局面,我意拆散刀盾兵,在这一什里再提供两名侧翼护卫,长枪伍的尾兵则取消配刀,不再兼护防卫任务,尔等以为如何?”
杨奇还没看出名堂,那谭如晓见李芗泉如此调整,立即提出疑问:“大人,我一什中,两伍本是一攻一守,之前增加了两名狼筅兵,如今再调两名刀盾手,还要继续增加人员?”
“问得好,是的!长枪兵护卫伍有短板,在近距离上,对于近身的敌人难以还手,因此,我编入刀盾手,守卫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你认为呢?”
谭如晓思索一下,又道:“大人,依在下看,确实刀盾护卫是有必要的,如果每伍中再加两名弓箭手,对距离较远的鞑子亦有杀伤,如此这般,真正做到了攻防皆有!”
牛啊,这正是我接下来要提的!李芗泉暗赞,便道:“有意思,你这样来试一下,一什配备五名长枪兵,其中一人兼伍长,再加两名狼筅、两名刀盾、两名弓手,一名什长,共12人!我将杨奇的刀盾都给你,你陷阵营自有长枪都、神臂都,你可以一试。不过如今关键是守城,何时调整你说了算!”
这样,一个既能远程、又能近战,还兼有防守功能的作战单元就形成了。
谭如晓深以为意,表示认同,其实,这是李芗泉参考了戚帅、后世pla战斗班组的兵员构成,又经过实战的经验总结,进行的一次调整,看起来人还是这些人,但是,这样的一什人马,完全具备了机动作战能力。
只是,对于什长、伍长的要求进一步提高了,朱雀军的基层统兵官具不具备这种能力呢?
还是要通过不断的培训与训练,加上实战,然后通过复盘来总结经验,这是他们成长的唯一途径。李芗泉有信心,后世pla的战斗班,早在革命年代,就已经形成了,班组中还可以分成3、4个三人战斗小组,那时候的兵员素质与眼下并没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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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就在双方为城头的争夺不再鏖战之时,鞑子中寨中传来敲击铜钲的声音,却是鸣金收兵了。刚才还与城头朱雀军拚杀的新附军、寸白军突然之间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城头守军,见鞑子后撤,不约而同的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是的,这一仗是朱雀军成军以来的第一回守城战,在战前,期间的大部分军兵将佐,多少有些内心不安,但经此一战,他们不仅学会了守城的本领,更树立了信心。
更有甚者,开始带头唱起了《汉家将士》等朱雀军军歌,铿锵有力的歌声,传遍梅硐城,这恰恰,就是他们自信的表现。
李芗泉瞧得鞑子虽撤,但军容齐整,特别一直在战场边缘巡逻的鞑子骑兵,个个做好了随时投入拚杀的准备,以掩护大队步兵的后撤,于是,他便打消了开门追击的念头,只对麾下道:“速速照料伤兵,谭如晓,你率一都人马打扫战场,并沿城清理尸体,我军牺牲者一定要好生收敛,洒上石灰暂做安置,鞑子毙命者,堆城外,并告知鞑子,如不拉走,我等一把火烧了!”
本来烧尸是极不道德的,但如今战时,又逢六月天,如不及时处理,则极有可能引起大规模的瘟疫,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再者,朱雀军已告知鞑子收尸,倘若其不来,底层军兵只会抱怨自己的将官。
城外,累积毙命的鞑子怕有小二百,还有少数重伤无法行动者,共计两百出头,对这些无法撤退的受伤鞑子,朱雀军无一例外抬回城内,予以基本的照料。
当然,仅仅是给予创口清理,然后包扎,然后关押看管,但金创药之类的疗伤药物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城内本就医药紧张,李芗泉不会脑袋昏得去做宁可先救鞑子伤兵而不救大宋军民的事。至于这些鞑子伤兵能不能挺过去,那就看造化了。
此回守城,初步统计有二十余人死亡,伤者大几十,军兵多是弓箭所创,民众则泰半以上是鞑子的投石机所伤,数量总计止有十几余。李芗泉带着伍思成、王大郎等巡视城中一周,军兵还好,士气未坠,但民众则不一样,他们眼中惶惶,似乎受惊不小!
李芗泉皱着眉头,民众如此也是在所难免的,但却不能听之任之,便对伍思成道:“伍大人,城内民众还有劳费心了。对于青壮,尤其要予以游说,切莫堕了我军士气。”
城外,鞑子中寨。
乌日吉呼肃容满脸,他望着攻取一个时辰未下的梅硐城,耳中飘来朱雀军的军歌,让他莫名的有些厌烦,但嘴巴在人家头上,他只能无可奈何,不由得感叹一番:“倒未料到,长宁贼居然能抵挡我二千五百大军的攻城,却是我小瞧了李芗泉那厮。
“看来,真如达鲁花赤莫刺儿与泸州赵金所言,此人极可能是逃亡海外的宋国派来的大将,此人不除,我大坝军民府将永无宁日!”
王葛友忙道:“千户大人,此番不过牛刀小试,城中实力已露端倪,现如今正逢日落,且让这些贼子多活一晚,明天定可一鼓而下!”
乌日吉呼从军多年,下午的攻城之中,他对长雀军的认识更进一层,并不认为明日便可攻下梅硐城,但他相信这个小寨,就算能坚持两天,但兵丁数量终究有限,用不了多久,此城必然攻破。于是,他哈哈一笑:“届时攻破,我必让那贼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明日你再替我去劝降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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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第二日,烈日高悬,比昨日更热。
王葛友被迫再次前来劝降,但这次他不再聒噪,直接便朝城头发问:“我家千户大人有好生之德,再问汝等愿降否?倘若不识好歹,大军必将踏碎此寨,鸡犬不留!”
李芗泉扶住城墙看着这名卖身于贼的汉人,对这种人,他已经懒得教训,便故作为难的道:“嗯,元军势大,昨日让我大开眼界,只是梅硐城已与乌日吉呼结下仇怨,千户大人还会放过我们吗?”
王葛友分外诧异,他从话话中似乎探到点信息,忙接话道:“只要将军识大体,果断打开城门弃械投降,万事还可商量,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李芗泉还是犹豫道:“我考虑一下。。。。。。元军犀利,梅硐城支撑不了三天,这样吧,要降也亦无不可能,你回去禀告乌日吉呼,城中缺粮,可否先送米粮五百担、肥猪五十头来,让我等吃个饱饭,也彰显大元的诚意,要不然,让我怎么相信你们呢?”
两人又是一番讨价还价,甚至还谈到了不要陈米、猪重不得低于百五十斤,要黑猪的具体细节。王葛友心中窃喜,这嘴巴颇硬的番国使者、或是亡宋大将,在见识到元军的厉害后,总算明白了事理,最后总结道:“将军,此话当真?!”
李芗泉一本正经道:“皇天在上,日月昭昭,但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王大人,汝只管将此话禀告乌日吉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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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大营,莫刺儿又调遣过来的大批新附、寸白军、白罗罗夷,另有上千民夫杂役,也打造出更多的攻城器械。乌日吉呼甚至从杂役中挑选出壮实者,皆发给盔甲兵器,充实军阵,粗粗一算,光是在梅硐城外的鞑子兵力就接近七千,加上更多的民夫,已是一万有余,三个营寨扎得既广且厚,真个声势浩大。
这时,苏日勒和克与罗功远那边传来消息,那阿古达木坚守博望寨,他们围攻一日未下。乌日吉呼便有些心烦意乱,狠狠的盯着远处的梅硐城,一刀劈在桌上,却把刚刚进帐的王葛友吓得倒退几步,千户一瞥:“谈得怎么样,速速禀来!”
“将军,大喜啊!”王葛友一脸媚笑,胸膛一挺,似乎有些得意:“那厮说城中粮草不济,提出要粮五百担、肥猪五十条,小的竭力与之周旋,那厮终于松口,说大人愿意给粮三百担、肥猪四十头,他们就降。。。。。。”
“哎哟!”欢天喜地准备邀功的王葛友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踉跄,却是乌日吉呼一把将喜出望外的他踢翻在地,只听到千户咆哮道:“汝汝汝。。。。。。汝这蠢货,贼军酋獠哪里是愿降,汝这厮明明被戏弄一番还不知情,倒有脸面来向本千户禀告这等荒唐事,来人,将这厮替我打将出去。”
在中寨商议攻城事宜的阿日斯兰瞥了一眼乌日吉呼,心里其实有些不爽,自己做为都总管的心腹,如今却要受乌日吉呼的节制,攻城这种事,怎么能四面开花呢?
集中一点进行突破,才是正解。
于是,他“咳咳”两声,见乌日吉呼看过来,阿日斯兰缓缓道:“昨日也攻了一阵,我认为,今日要攻的话,就没有必要再像昨日了。”
“阿日斯兰,我的好兄弟,莫非你有良策?”乌日吉呼没声好气的反问。
阿日斯兰面无表情的道:“四面攻城,不如溃其一点,集中投石机,把宋军的城墙砸塌,梅洞寨便可一鼓而下!”
乌日吉呼一想,以你的方法,攻不下是你的问题,攻下来功劳归我,他缓缓道:“王葛友,没死吧,进来,把阿日斯兰千户刚才讲的策略记录下来,马上准备,一个时辰后攻城。”
一个多时辰后,收集了颇多石块的鞑子投石机再度发威,但这次不像昨天漫无目的的散抛,乌日吉呼将目标对准了西城门--既然城墙难攀,就拿城门来问罪,而这恰恰是朱雀军上下最为担心的。
“坏了!”李芗泉一掌拍在垛口:“谭正将、王正将,速速调预备队前往瓮城!”
梅硐城的城门,乃采用百年厚木所制,又反复刷过桐油,然后在外包裹铁皮,还打上铜钉,稍微几块石头,却伤它不得,无奈敌之投石机甚众,如雨般的石块轮番砸来,哪怕就是铁打的,也会落下凹坑,何况木门乎。
谭如晓飞跑到城门之内,看着因不断受到“轰击”的城门内部开始有缝隙露出,随着巨石不断袭来,缝隙越来越大,最宽处,已经可以塞进一个拳头了,他急切对陈再兴道:“陈都头,速速命人用麻袋装土,挨城门堆起来,将瓮城门封了。”
他还担心来不及,又调城内尚无所事事的重骑都,搬来刀车在门口待命,一旦门破,推刀车将鞑子杀退。
梅硐城的城墙虽经宋元双方在不同时期加宽加厚,但毕竟只是州县内的军寨,哪怕看起来有几分城池的模样,也改变不了实则为军寨的事实。而瓮城又是新建,更没有用条石作基础,最是薄弱,城门处轮番被投石机命中后,墙体开始松动,在投石机上场约一个半时辰后,那岌岌可危的城墙终于承受不了不间断的猛击,其中一处在众人无可奈何的目光中“轰”然崩塌,足有三四米宽,虽然城门却还是坚挺,不过已于事无补。
鞑子大营方向传来顿时传来密集的欢呼声,似乎这城墙一塌,梅硐城就是他们砧板上的肉,可以任人宰割了。乌日吉呼同样右手握成拳头,对着城池方向虚挥一拳,仿佛那墙会被他这一拳砸成齑粉。
这主意是阿日斯兰提的,乌日吉呼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这位同僚,发现阿日斯兰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隐含轻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