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无二三。
当然,后半句跟王烨关系不大,还是有好些人都是能说话的。
只是不是所有的剧本都按照王烨想的来的,比如这种沉船。
实际上这不是梁山第一次沉船,平均下来,每个月总有梁山商船或者济州岛、以及其他半岛,或岛屿临海渔船出事。
当一个事故发生的概率不是0,那理论上只要出现的次数足够多,那就是必然会发生这般事故的。
情况没有到最坏的程度,后军统领们大体安好,基本都活下来了。
除了冷宁。
冷宁,是政和二年中上的梁山,原是河北逃难来的,在梁山存在感不高,甚至有些人还能把他和孙安副将谢宁弄混。
但是人是一直兢兢业业做事,在孙安手下,功劳、苦劳都有。
多少战场上的刀箭无眼都活过来了,结果这次死于沉船~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莫过于此了。
确实可以说是造化弄人,因为这本来应该算是小概率事件的~
梁山既然要靠水上交通勾连各处,那自然的对这种风险是有准备的。
像很早之前,许贯忠就提醒过王烨,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安排阮小七亲自跟着王烨,便是担心意外沉船造成的伤害。
自古行船三分险,所以梁山的战船上,非战时不可披甲,常备浮木马甲(简易救生衣),船舱不仅使用了最先进水密仓技术,还准备有救生船,对极端天气也是有经验人士专门指导的~
从长岛或者辽东出发的长途船,也是有固定的航线的,而且航线是沿着高丽半岛的。
从高丽南端到济州岛这一路,更是在中间数座无人岛上,准备的有中转用的哨站,就是为了极端情况发生的情况下,可以少死人甚至不死人。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没有所谓的天命所归,沉船死了冷宁一个,是梁山做的准备足够多,甚至说冷宁都不该死的。
可是冷宁还是死了。
··· ···
“冷宁兄弟没了,你怎地哭那么伤心?”王烨问岳飞。
这段时间,已经那么深的感情了吗?
王烨话说的冷酷绝情,问的也有些无礼,归根结底,是习惯了。
便是个再多愁善感的,打了那么些年仗,也不太会流泪了。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还显得有些懦弱。
当然,岳飞今年不过十二岁,虚岁十三,哭会就哭会吧。
“冷宁他是因为我死的。”岳飞抬起头,双眼都是眼泪,还有些红。
看的出来,触动很大。
王烨沉默,为自己死的人可是更多啊~
“是我,是我要去船舱看人如何操舟,触礁的时候,我,我让他们先上去···我不该穿棉衣的,海水太冷了,我抽筋了,是···是冷宁把我拉上去的···”
岳飞泣不成声。
水密仓减缓了船沉没的速度,但是只能减缓,事故的原因很多,造成悲剧的原因很多,也有意外···
为了规避这种沉船的意外,不让穿棉衣?
还是要想些法子,把这些漏洞补上才成,棉衣见水太重,便是水性好也是不成的~
王烨想想些正事,这样的话,就可以让自己,不去想那些遇难的将士。
“他最后,最后跟我说,我是寨主看重的人才,年轻,未来很大,不该死去的~”
王烨一阵沉默。
所以冷宁不是为了你死的,而是为我死的啊~
梁山上就是有这么些人,他们跟王烨不熟,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可是这些人对王烨很是忠诚,忠诚到愿意为了王烨去死。
王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人这么给自己卖命,一个后世来的灵魂,理解不了这种忠心,所以也就特别的容易感伤。
沉默半晌,王烨低声道,“那你便要好好活着,做些对天下百姓有益的好事,如此也不枉了~”
岳飞重重点头,自己似乎对这位师兄,认识的更多了些,更懂他了。
便是因为许多人为他死了,所以才这般谨言慎行、行正坐直的吗?
王烨看着岳飞,感觉这个在自己心中特殊的存在,似乎是长大了。
只是他才十二岁,自己似乎有些太心急了。
“陈广已经到了济州岛,你跟他学枪如何?”王烨道。
岳飞看向王烨,想了想,道:“全凭师兄做主。”
“没什么做主的,看你。既然长大了,很多事情,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后军第三团会调到济州岛休整,整编,我想留在第三团。”岳飞道。
现在走了,岳飞觉得自己像是个逃兵。
“都可以,只是武艺还是要好好练的。”王烨道。
武艺的作用,很多时候不是为了真的能用上,而是在战争真的到那种程度的时候,武艺就是最后保命的手段。
“嗯~”
··· ···
参加了遇难将士的葬礼,抚慰了冷宁家眷,王烨便回了济州岛安东都护府官署。
腊月二十八,是王烨回来的第一次会议,也是年前的最后一次会议,参会的人不多,有:
宗泽——安东都护府长史兼安东都护府中书门下平章事(主管政务);
赵鼎——安东都护府参知政事兼开城知州(副管政务,宗泽之副);
万俟卨——门下侍郎,政令起草,佐齐王;
吕颐浩——户部尚书;
蒋敬——户部侍郎兼济州岛知州;
韩浩——吏部侍郎;
吕好问——礼部侍郎;
蒋兴祖——兵部侍郎;
裴宣——刑部侍郎;
汤隆——工部侍郎;
算上做书记的圣手书生萧让,也不过十二人罢了。
只是这会议,便不是那么轻松了。
“诸位坐便是,咱们梁山椅子又不金贵,若是觉得硬木椅子不舒服,回头咱们再加上软垫?”王烨道。
这会议的开场便有问题,王烨没到,他们不坐还能理解,王烨坐了,还都站着,这就有问题了。
蒋敬、汤隆便顺势坐下了,万俟卨眼珠子动了动,还是站着了,王烨是个大气的,同僚不好得罪。
宗泽也是头疼,回头看了眼坐下的俩人,蒋敬又站起来了。
汤隆就不一样了,自顾安坐。
吕好问当先拱手道:“复齐王,今日不同于往日,我等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倒是不到坐椅子的时候。”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把人家宰相的椅子给抽了,然后大宋就形成了百多年站着议事的习惯,如今这个习惯,吕好问想把它延续到安东都护府。
作为礼部尚书,如今主要抓的是教育,但是这礼仪方面,也是要管管的吧。
“如此,我便也站着吧,如此也显得我个子高些~”王烨也是起身。
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一个来自八百年后的别头,还治不了你们这群别头了?
大殿内赵鼎、吕颐浩、吕好问、韩浩、蒋兴祖几人面面相觑,都是饱学之士,心中却是不由闪过一个念头。
此人智足以拒谏。
不对,这是形容商纣王的,哪里能用在王烨身上?
史记原文: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
又是一阵闹腾,到底是王烨头铁,吕好问牵头的正礼仪计划,胎死腹中。
正常来讲,应该是宗泽开始进行年终汇报的,汇报一下一年的成果,做个总结,感谢同僚们一年的辛苦,然后展望下未来,这才是正经议事的流程。
只是这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各处节礼都发下去了,各处知州也都述职之后休沐了,这就不合适长篇大论的做年终总结了。
本来王烨也是打算今天,做个接见和慰问感谢,然后就各回各家的。
只是,许是被王烨这甩手掌柜当的害怕了,这场会议似乎没有这么容易过去~
另一个姓吕的开口了,吕颐浩起身道:“主君一路奔波辛苦,只是有一事,倒是要先跟主君说个明白的。”
“吕丈请讲。”王烨道。
“济州岛多有不便,臣请迁都护府于杨州或开京,其因有四···”
“一者济州岛偏安于一岛,来往皆依海运,主君万千干系于一身,须防万一,自古行船三分险···”
“二者梁山如今以高丽半岛,辽东半岛为基业,济州岛离辽东太远,往来需半月,不便政令传达~”
“三者高丽族裔归正者日众,府衙迁于高丽原都,可安高丽人心···”
“四者主君既然胸怀天下,岂能自缚于一隅···”
有理有据,除了胸怀天下,有点点人的意思,其他的讲事实摆道理,甚至受到王烨的影响,还有具体的数据。
比如各处船只往来出问题的比例,济州岛到辽东的时间周期,高丽百姓占比,民意调查等等~
就是那种,你听了之后就觉得,这么有道理的事情,我为啥之前没做呢?
于是,王烨点头:“可以~”
打起精神来,看看今天还都有什么事,一块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