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梁山来说,管理中心的迁移,是必然的选择。
当初选择济州岛,是为了方便勾连各处。
也是因为这里是梁山真正腾飞,发家的地方,开发最成熟,是梁山的重要粮食产地、货物集散地、经济中心、政治中心,养马、练兵、锻造的主要场所。
而王烨年初没有同意从济州岛搬走,主要是因为考虑到琉球,甚至后续南洋攻略的事情。
而如今南洋攻略暂缓,转而进入辽东,那自然的就该“迁都”开城或者杨州了。
当然这事不是一两天能办的,便是这群人议定,王烨拍板,那也是需要时间慢慢去做的。
而王烨今天那么好说话,也让其他人心中一动,便有舅舅韩浩起身说道:
“此番百姓上山,各处衙门官吏多是各处推举,天然分野,多有不妥处。且良莠不齐,一朝权在手,为祸百姓亦有之,如今各处步入正规,开春三月,举办抡才大典如何?”
王烨略略思索,继而点头。
推举换个说法,叫察举也行,既然被历史验证为淘汰的,自然是不合适用的。
说是抡才大典,实际是给朝廷面子,不然说是科举也可以。
皱眉想了想,王烨补充道:“朝廷太学多的是候补官,可以跟朝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送些过来?”
大宋齐王的官方身份有用,而自己手里的实在权力,又保证自己不太会悲剧,那自然的就可以想着法的弄些实际上的好处。
“如此甚善。”韩浩点头道。
这里只能说个意向,具体的肯定是后续有详细文书,对韩浩来说,提出这个事情,并且能负责这个事情就可以。
当然,只是确定意向,那也足够让在场诸人跃跃欲试了。
韩浩出列说的抡才大典,让另外一个舅舅吕好问有些尴尬。
科举,实际是礼部管的~
一场科举有多大收益?
呵呵,便是不徇私舞弊,只说政治影响,那一科选才,可都是主考官门生的,天然的巨大政治影响力。
可是王烨似乎并不在意,上下嘴皮一碰,这是就落到了韩浩手上。
要知道梁山上层高官六部与各州知州不说,下面的好多县衙官吏,可本身就是出于梅花韩氏的,影响力巨大,便是不结党,便已经是党了。
只是王烨不说,吕好问也只沉默,好在礼部也不是只管“科举”的。
待韩浩落座,吕好问起身道:“终归是要有我安东都护府自己的人才的,官学、县学、蒙学三级学政体系,业已于济州岛试行,大略妥当,计划于明年推广于梁山治下各处,只一事尚需君上定夺~”
有些话,点到为止,毕竟大家都是拐着弯儿的实在亲戚。
而且吕好问的称呼也很有意思,王烨是大宋齐王,那自然是不能照着陛下、官家的称呼,而一般王爷称呼也不合适,毕竟人家那就是个荣养的称呼,称呼齐王关系远了些。
官员称呼,位高者称公,贤者称君,所以君上这个称呼就很有意思。
只能说文人脑子里面事都多,想的也多。
“舅舅且讲。”王烨笑道。
王烨称呼上就很不讲究,从王烨外公娶了吕公弼(吕公着生吕希哲,孙吕好问)之女那里算,韩浩、韩十娘、吕好问,都是一个辈分,倒是没乱,所以王烨也不讲究那么多,都是舅舅。
吕好问微微摇头一笑,继而正色道:“若是以君上三年义务教育算,这花费不少,第一年大略便是三百二十万贯。”
三百多万贯一出,满座皆是一惊。
吕颐浩皱眉道:“前些时日度支的时候,吕侍郎可是没算出这么大的数。”
吕颐浩看向蒋敬,蒋敬不敢怠慢,略一沉思,道:“各处学政支出,算上学舍、教习、粮秣,合计三十一万两千六百二十贯。”
得,合着是十倍的差额,而且是大体度支定下来之后的十倍差额。
虽然没有王烨那些个社会经济学知识,但是在座的无论什么脾气性格,最起码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人杰。
道理是相通的,财政上量入为出,略有富余最合适。
钱花冒了,就是不可持续,寅吃卯粮,自然不行。
花少了,就是限制了梁山的发展速度。
这税收和其他收入大略是固定的,现在是大宋齐王治下的安东都护府了,那自然不好在大宋打劫的,也就是没了外财。
这么些钱,除了占大头,不知道多少虚头的军费,其他的是大头支出,便是对应着大的动作的,比如城池修建,道路建设,大型水泥厂,水利建设等事情的。
若是几十万贯,可以研究研究,你这突然的冒出来个三百多万贯,明显是奔着朝王烨借钱去了啊~
反正想从其他人手里扣这些钱,是不可能了。
于是一群人,便去看王烨,什么三年义务教育能花那么些钱?
王烨当初跟吕好问说的时候,只是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当然不是很成熟,当时给吕好问惊得不轻。
只是在这里,在今天,王烨突然又想说道说道了。
“所谓三年义务教育,便是梁山治下百姓,至少读书三年,初步计划的是9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需要读书三年。”
王烨当然知道,九岁入学有些晚了,只是现在的条件并不支持六岁启蒙,生活不能自理是不能读书的。
“这三年读书,无需束修(xiu一声),都护府公里管吃和住,原本想的是所有人必须要读书,不读书便问责父母,不过想来应该也多是愿意孩子去读书的,便不问责了。”
王烨略微停顿一下,抬眼去看,发现诸人虽然是没人说话,但或是皱眉沉思,或是凝神思索,都在认真想这事~
也不尽然,万俟卨是淡定如初,他大概是那种事不关己,绝不多事那种,王烨就是推九年义务教育,他估计也不带有啥表情的。
还有就是汤隆,似乎没反应过来。
“既然都不说话,我便继续说了,咱们梁山粮食多,虽说半大小子能吃,想来咱们管饭还是能管的起的。住宿六个或者八个一间,铁架子木板双层床,费不了多少钱,读书吗,还指望单间不成?”
“所以,也就是前几年的投入大些,后面的花费没那么多的,诸位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个问题。咱们梁山现在一年的税税收加上官营的买卖,差不多两千万贯还是有的,几百万贯,问题不大。”
只能说王烨想做的话,很多事情都能成,两千万贯,除了固定的军饷和各级官吏的俸禄不能动,其他的想咋花,还不是王烨说了算?
当然这个问题最重要的,实际上也不只是钱的问题。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韩浩说的很慢,一字一顿,似乎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因为这句话本就有争端,历代先贤批注的版本很多,韩浩这里这般断句,这般说话,便是从了愚民说。
在学问上,容不得马虎,只是这事情韩浩觉得不妥当,便说了,便对不住自己治学的坚持。
自己不再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先哲学说,最不好有两点,一是没有断句,便有歧义,吕舅舅记下,咱们现在印刷圣贤文章,不缺那些钱,该有的标点还是要有的。”王烨笑道。
环顾众人,没有在这个学术问题上讨论,王烨自顾继续道:“有些事情,我是想做。或许凭着年轻气盛也能强行去做,只是咱们都是梁山这份事业的掌舵之人,有些事情,我也想跟诸位达成共识,如此做事的话,可能会轻松一些。”
这就是要统一思想了。
而这世上最难的几个事情中,其中把自己的想法灌输到别人脑子里,便是其中一项,比把钱从别人口袋里拿到自己手里还难。
“先说为什么要启民智,理由很多,咱们一项项说,第一个便是想着这些人都识字,如果能知礼就更好了,不知礼也无所谓。”
“识字便能读政令,这些人读了书,知道咱们十税一和十税三的不同之处,便不容易为胥吏所欺,咱梁山税收后续自然是要完善的,只是原则不能变,能少收一次是一次,便是不想胥吏扰民,孩子识字,这税收布告便能直达乡里。”
“读书明理之后,便知道遇到不公欺压该找谁,而不是只有怒而杀人,或者上山落草一途,如此我倒是觉得才是长治久安之法。”
“另外有个词叫阶层固话,最简单便是祖上是官,后代一代代的还能做官。”
众人都看韩浩,他家就是十几代世代为官。
“读了书便有了无限可能,不能农民的孩子,八辈子之后还是农民吧,然后就只能通过改朝换代的方式才能做官?”
“还有便是为了高丽、燕地汉儿、渤海族这些人了,既然是咱们编纂着读书的课本,那炎黄一家,华夏一族的事情,便很好说,如此最多两代人,便不会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了~”
“还有就是后备的官吏储备了,实际上读书识字,可也不只是能做官,便是做其他行业,也能好些,识字总是能有些好处的吧···”
“吃饱穿暖之后,便要知礼节了吧,读书就是其中一步,后面还有其他的宣传举措,主要是让百姓懂是非家国情怀~”
王烨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从教育,到其他的一些事情的安排,他的想法,他想要的,他认为的对的事情,他对未来的规划等等~
间或也交流些思路想法,不过主要还是王烨在说。
毕竟,现在的梁山,王烨的威望太高,不考虑他的想法不行。
济济一堂,各抒己见,便是不太想说话的万俟卨,都不由的在自家事情上据理力争,倒是也热闹。
除了两个人。
宗泽和汤隆。
“汤隆兄弟,便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眼瞅着会议结束,王烨笑着问汤隆。
“工部倒是没什么事情非得今天说,只是兄弟们跟寨主许久不见,想着哪天一起喝酒。”
“哈哈,那便明日吧,今年有年三十,明天二十九,请工部各位兄弟喝酒~”王烨笑道。
众人不由的对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工部侍郎刮目相看。
人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