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冷,入了冬就要到自己成婚的日子,商细柳见送出去的信都没有下文,她兵行险招用最后私藏的金子求小厮给申屠邈送信,问申屠邈愿不愿救她出火坑,邀他当天来抢亲。
申屠邈知道尚书府急着要将商细柳嫁人是因为皇帝发了火,皇帝此举也是为苏离年出气,如此想着他居然将这笔账算到了苏离年的头上,更觉得自己是被皇家驸马的身份束缚,竟真的要去抢亲。
苏离年知道申屠邈对皇家赐婚有心结,喜欢商细柳也是一种宣泄,但她亦舍不得自己的夫君,对两人的事情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她送给申屠邈的侍卫将商细柳要驸马去抢亲的事情报了上来,她心里还是难过的。
燕皇还在,申屠邈还是长离公主的驸马,去抢别人家的新婚妻子,燕皇是绝不会放过他的。苏离年屏退了服侍的人,将申屠邈约到皇宫最偏僻的幽兰殿,好言相劝。
她是好意,不想申屠邈搭上自己和一家人的前程性命,可是申屠邈却只是嫌恶的看着她:“殿下是皇太女,更是我的正妻,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还是说殿下就是想看柳儿被推进火坑,饱受磋磨才觉得爽快解气?!”
苏离年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枕边人:“你明知我不是那样的人。”
申屠邈嗤笑:“我不知,或者从回到这上京城我就未看懂过殿下。”说完他就转身要走,马上就是那学子去尚书府迎亲的时候了。
苏离年心中钝痛,但她还是拉住了申屠邈的衣袖,苏离年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便:“你不能去,你就算不爱我,也要想想申屠府...啊!”没等她说完,申屠邈就用力挥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他那时候若是回头看看就会发现自己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就这么被他推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申屠邈那一推是带了怒意的,苏离年这一摔肚子就痛了起来,她来幽兰殿时为了避开燕皇的眼线一个侍婢都没有带,如今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孩子,我的孩子~”苏离年感受着腹部的坠痛,她咬着牙爬起来,扶墙慢慢往外挪步,她要走出幽兰殿,至少到宫道上去,那里才能求救。
她的身子太沉重了,好不容易扶着墙跨出幽兰殿的大门就体力不支摔在了地上。身下传来剧痛,隐隐能察觉有热流,苏离年的眼里流出了不甘的眼泪。这时候天上飘起了雪,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就融化了。
苏离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着,她用力往宫道的方向爬,雪花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裙,身下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就在苏离年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滚金边玄色云锦长靴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双结实的胳膊将她抱起,她的脸接触到那人的胸膛,不是很壮实甚至有些绵软,却是她最为依赖的温暖。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琼华宫里宫人进进出出乱成一片,还是大宫女请来了皇后坐镇才好了些。
王皇后看了一眼苏离年就紧蹙了眉头,看向送她回来的人就问:“穆小将军,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被称作穆小将军的人拱手回到:“回禀娘娘,微臣准备出宫,路过幽兰殿附近看到了殿下倒在地上,其余微臣并不知晓。”出口竟是女子声音,穆小将军穆霄云是一名女将。
太医给苏离年用了针灸灌了参汤才把人给唤醒,有老道的稳婆帮忙终于在傍晚时分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紧接着就是稳婆惊慌的大喊:“不好!殿下血崩了!”
太医们忙着配置止血汤药,王皇后快步走进产房,穆霄云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满屋子的血腥气,苏离年躺着的床榻都被血染红了,她虚弱的躺在那里好似随时就会离去。
王皇后也是经历过怀胎与丧子的,见到苏离年这副样子感同身受起来,上前握住她的手:“长离,千万别睡,听话。”
“孩子,孩子还好吗?”苏离年的声音微弱嘶哑,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皇后赶紧让嬷嬷把孩子抱过来:“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儿,长离你看看。”
小家伙长得皱皱巴巴的,浑身皮肤粉红,实在算不上好看,但在苏离年眼里她的孩子就是可爱漂亮。
“就叫他意绝吧。”
后来申屠邈知道孩子名字的时候默然了许久。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王皇后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苏离年昏睡了过去,怎么也喊不醒,太医的汤药都是灌一口吐一口。
眼看着生机就要散尽,穆霄云请王皇后屏退众人,她可以试一试。人命关天,王皇后照做了。
穆霄云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深褐色的药丸散发着浓郁的药香,那是穆家祖传的秘药。苏离年没有血色的嘴唇紧抿着,穆霄云没有犹豫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直接对着苏离年的唇就贴了上去,唇齿相扣总算把药喂了进去,穆霄云在王皇后惊异的目光下又含了一口汤汁原样替苏离年渡了下去。
苏离年陷入了沉睡,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苏离年早已离世,被救回来的只是位面规则勉力维持的一具空壳。
“竹马比不过天降。”拾年感慨着,魂体已经逐渐与床上的身躯融合。
帷幔遮挡住了床上的身影,王皇后已经在内殿守了整整一夜,此刻正倚靠在美人榻上浅昧。
拾年睁开眼睛就看到头顶锦绣云纹的纱帐,她试着想要起身,但是浑身无力刚起了个头就又倒回去了,倒是惊醒了外面的皇后。
“长离,你醒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床幔被一只瓷白的手掀开,进来一个华服美妇人,王皇后是貌美的,和善婉约。
拾年轻声回到:“母后,长离无事。”苏离年是皇太女,当然就要认皇帝皇后做父母了。
王皇后好似被她这一声母后温暖了,眼神更加慈爱了些,赶紧吩咐宫女去传太医来。
“母后,儿臣要见父皇。”拾年伸手抓住了皇后的袖子,眼里带上适时的哀伤。
王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长离先让太医为你看看,你休息好了,父皇就来了。”她将拾年的手放回到被子里,亲自替她掖好被角。
医女进来要为拾年诊治,皇后在嬷嬷的搀扶下出了琼华宫,拾年也没有多言,她能感觉到这副身体内的死气,不好好养一养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皇后刚走出琼华宫就遇上了匆匆赶回来的竹青,竹青是她的贴身嬷嬷,苏离年产子生死一线,她就派了竹青去宫外找申屠邈。但是竹青却自己回来了,且神色慌张,皇后直接问:“驸马呢?你这是怎么了?”
竹青跪在地上,很是为难:“奴婢奉娘娘旨意去找驸马爷,驸马爷他 ...”
王皇后不耐烦她支支吾吾:“驸马爷怎么了?”
竹青的头都要埋进地砖里去,声音细若蚊蝇:“驸马爷他去礼部尚书府抢亲了,抢的是那位今日要嫁人的商家庶女。奴婢到的时候两人已经策马出了城,大街上的人都看到了,此刻恐怕已经传遍全城。”
王皇后听罢只觉得眼前发黑,再想起琼华宫里的苏离年她怒上心头,转身就带着人赶去了御书房。
753:“宿主宿主,皇后已经知道那个申屠邈抢亲的事,她找皇帝去了。”
拾年闭着眼睛,医女刚刚为她施过针,下身和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痛痒,根本不想动弹。
“知道就知道了,就算皇后不去找皇帝,等我好了也要告状的,我可不是苏离年,还替那个狗男人遮羞。”
753:“.....”
皇后进了御书房没多久,里面就传出皇帝愤怒的声音,紧接着一队羽林卫就出了宫门,直奔申屠府。
申屠邈将商细柳从花轿上抢走后,两人共乘一马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城,商细柳穿着火红的嫁衣窝在申屠邈怀里。她说这就是她想要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人尽皆知,申屠邈看着红色的背影却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两人在郊外纵马,情意绵绵,却很快就被申屠府的管家带人找到。
老管家拦在申屠邈马前哭求他赶紧回府:“少爷您赶紧回府看看吧,宫里来了好多官兵,说是奉圣上的旨意,老爷夫人都被抓走了!”
“什么?!”申屠邈直接跳下了马,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想起苏离年对他说的话,立马就要往回赶。
商细柳才从被心上人抢婚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听到申屠邈的父母被皇帝抓了她有些无措,赶紧喊住要走的申屠邈:“阿邈,别丢下我。”
她眼中泛着盈盈泪光,红衣飞舞,衬得她更加娇弱可怜,申屠邈只迟疑了一会儿就不顾管家的劝阻重新上马带着她往自家府邸赶。
苏熠安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见苏离年已经能够将政务处理的不错就打算放手养病,没想到皇后一来就告诉他申屠邈干的混账事,气的苏熠安差点儿当场呕血。
羽林卫赶到申屠府的时候,申屠邈不在,他们将申屠家其余主子都押进了皇宫,留下的官兵将申屠府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许出来。
“皇上驾到!”玉清殿外响起太监的声音,紧接着明黄色的龙袍一角出现在了申屠元盛的面前。
“微臣叩见皇上!”
“民妇叩见皇上!”
申屠元盛只是个六品国子监丞,见到天子魂儿都去了一半。
“申屠家还真是养了个好孙子,公主驸马当街抢亲,怎么?申屠府是准备让朕的长离给那女子什么名分啊?”苏熠安一脸的病容,此刻却是眉眼锋利,语气严厉。
申屠元盛赶紧磕头:“陛下息怒~”他也是在羽林卫上门的时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早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申屠邈这个孽障,可是面对皇帝的怒火,他除了求饶再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