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摆了小巧的鎏金兽首香炉,清甜的金果梨香充满了整个车厢,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穆霄云先开了口:“御书房里,多谢殿下替微臣求情。”
拾年装作不解:“本殿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忽地又都笑了,欢宜听不清车里面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两人的笑声。
马车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申屠府刚刚被陛下申斥,大门紧闭着。拾年提前打了招呼,马车停在了后门。
拾年来的事只知会了主家的老夫人郭氏,郭氏直接打发了府中的奴仆去别处,自己跟心腹在后门等着。
“老身参见公主殿下。”拾年刚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白发老妇人,赶紧就要上去扶。
“老夫人快起来,您这是做什么?”
郭氏满脸沧桑,被扶起身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是老身没有教好自己孙子,让他做出这种混账事,老身对不起殿下对不起礼王妃。”
拾年最怕的就是小孩儿和老人家哭,赶忙安抚了两句,将人扶进了老夫人自己的院子。
“您不必自责,申屠邈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的过错与您何干?”拾年与穆霄云并排坐着,侍女很快就端上了茶水点心。
郭氏叹息着:“陛下身边的福安公公都与老身说了,若不是殿下力保,邈儿早就身首异处了,哪里还有申屠府如今的平安。”
拾年端起一杯茶,浅啜了一口:“您不用挂怀,当年母亲得老夫人救治才能安然回到漠北,本殿替母亲还了救命之恩也是应当的。”
“哐当!”清脆的一声响,郭氏手边的茶杯被她碰翻,澄黄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穆霄云在一旁看着不言语,她的眼神里都是疑惑探究,本以为公主殿下与这位老夫人之间应该是十分和睦的,现在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侍女匆忙进来收拾,等桌子地面都打扫干净,无关人员都被打发出去,拾年才站起身走到郭氏面前,她身量娇小,却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您救本殿母亲一命,本殿救了申屠满门一命,也算是扯平了。”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苏离年已死,礼王府不欠什么了。
郭氏的手在颤抖,面上难堪又愧疚,她在拾年的注视中从脖子间取出一个系带小锦囊。小锦囊被双手奉上交到拾年手中,那里面有枚墨玉印章,是礼王妃留下来的信物。
拾年拿了东西就不打算久留:“还望老夫人转告申屠公子,本殿诞下的孩儿他姓苏,本殿与他两清了。”说完她就离开了,穆霄云朝呆愣的郭老夫人拱拱手也跟随着离开。
拾年等人全都离开后,捞夫人院子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当晚,申屠邈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商细柳被粗使婆子摁在地上,身上的罗裙沾上泥土变得脏污不堪。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商细柳挣扎着,粗使婆子的手劲大她根本挣不开,只能张嘴大喊大叫,“你们这是动私刑,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郭氏被搀扶着,蛇头拐杖在地砖上敲了敲:“你要告谁?”这会儿郭老夫人已经没有一点白日的慈祥模样,三角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你如今只是我申屠府内的一个小小妾室,老身管教不懂规矩的晚辈小妾,衙门大人能说什么?!
商姨娘不敬尊长,掌嘴二十!”
老夫人发了话,立马有嬷嬷撸了袖子就朝商细柳走去,商细柳看着膀大腰圆的嬷嬷吓得就要躲,可她挣不开钳制,逼急了又开始大喊:“阿邈救我!阿邈!”
“堵上她的嘴!”老夫人一声令下,行刑的嬷嬷扯了腰间的手帕就塞进了商细柳的嘴里。
“呜呜呜~”商细柳真的发不出声了。
“啪啪啪!”嬷嬷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抽,巴掌声十分清脆响亮。
“这嬷嬷真实在,手都打红了呢。”主院的屋顶上,无人注意的角落拾年正被穆霄云护着看热闹。
穆霄云一手攀着墙壁一手搂着拾年的腰,生怕她看的太入迷掉下去:“殿下怎知这老夫人一定会来寻商氏的麻烦?”她下午刚跟着拾年离开申屠府,从街角拐了个弯拾年就把她给拉下了马车,说是要等着看好戏。
底下已经打到第十五下,拾年掐着手指计数,听见穆霄云的问题她头都不回的说:“我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这位老夫人,琅洲郭氏女郭茹英心思细腻,极擅钻营,当年她救我母亲也不过是凑巧而已,借着这个恩情郭氏得了礼王府很多照拂,申屠老太爷再宠爱妾室,都不敢真对郭氏下手,后院也没留下一个庶子庶女。
郭氏后来将申屠邈送到漠北托付给我父亲,打的也是借礼王府做跳板的主意。
申屠邈眼瞧着就要登上高处,全被商细柳毁了,本殿还断绝了她挟恩的筹码,她不气才怪。”
她没有回头看,身后传来穆霄云的声音:“有这样的夫君,殿下不难过吗?”
拾年总算回了头,默了一会儿她又转回去:“难过?皇室需要血脉延续,本殿需要一个孩子,这就够了。”
穆霄云盯着她的后脑勺没有再问,心里想殿下肯定是难过的,哪个女子嫁了人不希望与自己的夫君恩爱生子到白头呢?
“快看快看,乐子来了!”拾年指着底下院子坏笑,穆霄云被她打断思绪,向前倾身随着她的指向看去,环着拾年腰的胳膊又紧了些。
753飘在虚空中,胖乎乎的小手捂着嘴:这莫名其妙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拾年倒是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她的注意力全在吃瓜上。嬷嬷的掌掴已经结束了,商细柳脸颊红肿成了猪头,申屠邈拖着病体居然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祖母,求祖母放过柳儿。”申屠邈给打了三十大板,要不是他一直习武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这会儿听着商细柳的哀嚎不管不顾跑出来,估计伤口要崩开了。
郭收看到申屠邈跑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更加阴沉:“把少爷带回去。”
申屠邈眼神逼退要来扶他的小厮,忍着痛跪在了老夫人面前:“祖母,此事是孙儿自作主张,还请祖母饶过柳儿。”
穆霄云忍不住啧啧两声:“福安公公亲自监刑的三十大板,申屠公子还能下床又下跪的,身板真是硬朗。”
“扑哧~”拾年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申屠邈护着,老夫人也没能再对商细柳用刑,拾年觉得没了意思就跟随穆霄云跳下了屋檐悄悄离开了申屠府。
此时外面的街市已经安静下来,走了一段路才发现石桥下有个馄饨小摊,香气随着微风飘到了拾年的鼻尖,她的肚子很应景的叫唤了两声。
“本殿请将军吃碗馄饨吧。”
两人找了干净的桌椅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穆将军明日就要启程回南境,本殿以茶代酒祝将军一路顺遂。”拾年拿起茶碗朝穆霄云举起。
“谢殿下吉言。”穆霄云拿着茶碗与拾年碰了碰就一饮而尽。
“馄饨来喽!两位客官请慢用。”摊主端了热腾腾的馄饨上来,拾年给他一粒碎银子把他高兴的直作揖。
“母后说,是将军拿秘药救了本殿,当时本殿连药都喝不进去了,将军是怎么做到的?”拾年拿勺子搅着碗里的食物,随意问道。
“咳咳!”穆霄云刚入口一勺热汤,就被拾年的话吓得呛到了,一张玉面爬上了绯红,“殿下,我...是微臣冒犯了。”
拾年舀了一个小馄饨送到嘴边,一口下去,肉汁的香味溢满口腔,她眨巴着蕴上水雾的眼睛看着局促的穆霄云:“这里不是宫中,将军还是唤我阿年吧,父母亲都是这样唤我的。”
穆霄云抬头就看到拾年唇上沾满了汤汁,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替她擦拭,指尖熟悉的柔软使她清醒又茫然:“阿年....也可唤我阿霄,云霄的霄。”
这一晚拾年没有回宫里去,穆霄云带着她飞上了上京城最高的满香楼顶,站在高处拾年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的夜景。
“阿霄,南境远吗?”
“轻装简行,日夜兼程月余可至。”
拾年望向北方:“等阿霄凯旋,我带你去漠北,那里草原广袤,还有戈壁奇景。”
穆霄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素面斗篷,将拾年裹了起来,清冽的竹子香气将她包围。
“好。”
穆霄云等到天大亮才将拾年交给了来接应的宫人侍卫,她没有带多少行李,一队亲卫几匹骏马就上了路。
拾年站在城楼上与她挥手告别,穆霄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就策马离开。
“殿下,我们回宫吧,皇上知道您在宫外过夜会不高兴的。”欢宜小声提醒道,她的手里好抱着皇后送给拾年的墨狐大氅。
“回吧。”等彻底看不到穆霄云的背影,拾年才转身走下城墙。
753盯了拾年一晚,明明宿主跟那个将军都是女的,但它就是不放心:“宿主,你为啥对那个穆将军那么好?因为她嘴对嘴给你喂药?”虽然那是个女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大爹还没名分呢。
拾年很懂自己的系统有多不正经,她朝着虚空悄悄束起中指:“劳资是要继承皇位的,不对忠心善战的守边将军好,难道对申屠邈那个狗男人好?”
753放下高举的小胖手:“宿主说的对!<(^-^)>”还好还好,宿主还是那个专心搞事业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