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从自己,一直喜爱的大儿子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失望。
她只觉得身体,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腿脚软的不听使唤。
缓缓抬起头,晏家的人都围着她,好奇极了。
她不喜晏清时,这在晏家是公开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可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
此时此刻,真相被揭穿。
她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理由,似乎变成了笑话。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晏清宁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身体,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在许多或好奇,或不屑,或皱眉的眼神中,周氏突然两眼一闭,身体先后倒去。
晏清宁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在一声声的呼唤中,周氏始终没有醒过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他崩溃的吼向王姨娘,“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你还要刺激她?”
“大公子,你可不能污蔑人。”
王姨娘被他的眼神吓到,不由得后退两步。
“我只是告诉她事实而已。”
晏清宁一边喊着:“大夫,大夫……”
一边看向她道:“事实,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你贿赂僧人,挑拨母亲和二弟的关系。”
可这地方,已经出了长安,哪里会有大夫?
路过的行人,偶尔有朝这边看的,不过是瞧一眼,又快速的离开,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眼看着周氏还没有醒来,晏清宁顿时急了。
“今日母亲要是有事,我定不会饶你。”
“哟,大公子,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晏家都没了,你还想做什么呀?”王姨娘双手叉腰,似乎不把他当回事。
“她当年是怎么对我们的,你问问这些姐妹们,我今日不过说了些旧事,她便受不了?”
说着指向,刚刚救她的几位,同她一样身份的女子。
晏德的妾室着实不少,打眼一看,有七八位了。
听了她的话,几人都忙不迭地点头。
显然对周氏曾经做过的事,心有怨气。
“为人妾室,就该知道妾室的规矩。”晏清宁咬牙切齿地说道,“主母如何,也轮不到你们在这儿说三道四。”
“哟……尊称你一声大公子,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当家做主了,教育起我们来了。”
王姨娘仗着,现在没有人能管自己,说话越发大胆。
见此她身后的几位女子,都轻轻拉着她的衣裳,示意她少说一些。
王姨娘回头看她们一眼,语气不屑地说道:“怕什么,晏家都这副样子了,又能把我们怎么样,还以为是以前呢?”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你倒是说说晏家现在什么样子了?”
几人回头,就看到晏清时身着一身墨色修青竹的长袍,正从马车后走出来。
自从昨日分别后,他们便没见过晏清时。
当时晏家出事时的情形,还在眼前。
那些围攻和谩骂,似乎还未消除。
看见他,众人又想起那日他的警告。
霎时,眸中的期待渐渐湮灭。
一个一个转过了身体,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见状,晏清时也只是略微扫过一眼,就不再关注。
从昨日后,他对晏家人,已经不抱期望。
连他的母亲、妻子,都可以放弃他。
对于晏家的其他人来说,放弃与否,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二,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王姨娘神色闪躲,到底是不敢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刚刚,我刚刚口误,口误。”
晏清时看她一眼,并不搭话。
他是不会和父亲的妾室,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的。
晏清宁看到他,也很意外。
那日发生的事,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后悔,太过草率行事。
他的这个弟弟,如今是晏家唯一还在朝为官的人,说不定那日,便会有奇遇。
想到这儿,他软了语气,面上带着笑意,问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晏清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怒不喜,只清清淡淡地说道:“你是晏家长子,可代替父亲执笔,放她们回家。”
“晏家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再留着她们。”
晏清宁一愣,视线情不自禁看向,这些父亲的妾室。
“这恐怕不太合适,而今打发她们,不是让人说我们晏家,薄情寡义吗?”
他犹犹豫豫,一看便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晏清时皱着眉,双手背在身后,语气也沉了两分,“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自身都难保,又何必去考虑别人怎么看?”
“再者,离开长安,恐怕也没有多少人,再来关注晏家。”
他话语果断,让晏清宁微微有些不适。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想起他和母亲的关系,他心中又多了一些同情和庆幸。
“二弟,为兄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可这样的事,为兄做不出来,我们晏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时无情无义。”
说罢,他拱手行礼,一副不忍心的模样。
晏清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眼间缓缓涌上冷意。
旁边的王姨娘等人,也听明白了晏清时的意思。
纷纷跪倒在地,向他诉苦道:“二公子,你不能在这时不要我们,我们都嫁到晏家几十年了,现在回去,会活不了的。”
“是啊,是啊,我们的娘家人,不会要我们的。”
“二公子,你不能这么绝情……”
“二公子,晏家的事有大公子,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看着她们的反应,晏清宁心中暗自得意,这晏家终究还是他说了算。
“你可想过,回去之后,拿什么养她们?”晏清时平静地问道。
见他连一声‘兄长’也不肯叫,晏清宁神色慢慢难堪,他嗤笑一声说道: “回去之后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总之,我可不是那样绝情的人。”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晏清时静静看着他。
地上跪着的人,以王姨娘为首,口中不断称赞着,“大公子仁厚,有君子风范。”
全然忘记了,适才是怎么和晏清宁争吵的。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
晏清时将怀中的药,给周氏服下。
而后站起身,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去。
晏家的事,他管不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并不想耗费精气神,在这上面。
今日也不过是,来送行一番而已,要不是有王氏的那些话,他也不一定会露面。
秋风将他的衣袍和发丝吹起,在半空飞舞。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晏清宁冷哼一声,继而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招呼着众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