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建元帝难得有时间休息。
叛乱的事情,到如今也调查的七七八八,参与平叛的人,都得了相应的赏赐。
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洛凌云。
是他斩杀了宣王,也是他救了姜初月,他还是边关守城的将军。
建元帝一时未考虑好,该如何安排他,便将此事搁置。
洛凌云手下的人,陆陆续续都回了边关,只有他还滞留在长安,身边跟着一个亲兵。
当岁宁公主姜初月,和状元郎晏清时,和离的消息传出来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他了。
“你说的是真的?”
这些日子,他想见公主,可始终没有机会。
又听说他们夫妻情深,金童玉女之类的,便更加觉得心里难受。
再加上圣上,迟迟不肯给他封赏,心里一时便想了许多。
一开始还有许多朝中官员,发帖子邀请他赴宴。
后来,随着平叛的官员,一个一个得到了封赏,只有他像是被遗忘一般。
渐渐的,大家都有所察觉,连发帖子的人都没了。
洛凌云是在春江城长大的,在长安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慢慢的,郁闷在心中越积越深。
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排解的人,只好每日饮酒。
长安城各式各样有名的酒,都饮了个遍,一颗心却越发下沉,像是堕入深海,永远不能解脱。
此刻,他正醉眼迷蒙的靠坐在窗边,一口一口饮着酒。
那亲兵进来之前,他正骂着长安的酒,绵软无力,不如边关的烈。
直到听到那句,“他们和离了。”他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又生怕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想要再确认一遍。
亲兵不明白,自家的将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出去溜达一圈,将天子脚下流传最广的消息,听回来告诉给他们将军。
一将一兵,一个颓废一个沉默。
就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悄悄等着转机的出现。
“是真的,将军,长安城都传遍了,晏家被抄家,陛下下旨让岁宁公主和她的驸马,叫晏什么时的,和离了。”
亲兵个子不高,长得瘦瘦小小,此刻穿着一身灰布衣裳,活像位家丁,一点也看不出戍边将士的影子。
听见自己将军,对这个消息感兴趣,他黝黑的面容,也多了一丝笑意,一口洁白的牙齿,在他身上,显得很是醒目。
“公主在哪儿?”
洛凌云顾不得自己,满身酒气的样子,他起身踉跄着过去,一下抓住他的胳膊。
行动间,地上的酒坛子,被踢翻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可他好似没有看到一般,那双黯淡的眼睛,霎时有了亮光,直直盯着亲兵。
“将军,岁宁公主在皇宫。”
这消息还是,他坐在茶馆喝茶的时候,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
那说书先生,将岁宁公主姜初月平叛的事迹,说得生动有趣,吸引了很多人来观看。
他跟着自己将军,来到长安时,叛军已经败了好多次。
他们不过是跟着收尾而已,并没有见到岁宁公主的多少风采。
这次偶然间听到后,逐渐被吸引,已经跟着听了好多天。
洛凌云听见公主在宫里,抓着亲兵的手,缓缓松开,刚刚的喜悦,成了失落。
宫里,并不是他能随便进去的。
“将军,你是想要进宫吗?”亲兵很是机敏,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洛凌云也不想隐瞒,随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才道:“你有办法?”
“将军,我没得办法,你肯定有办法。”
亲兵将地上散落的酒坛子,收拾到一起,脸上笑嘻嘻的,似乎十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
洛凌云拿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
阳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眸,看起来消沉至极。
“我不知道,将军。”
“我们在长安待得够久了,这长安好是好,可我想回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让洛凌云心头一怔,片刻后,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窗外的阳光出神。
亲兵也随着他的视线,朝外看去,口中嘟囔道:“这长安的阳光,都没有边关的热乎。”
“去,你当吃饭呢,还热乎。”洛凌云转过身,嫌弃的回了一句。
“嘿嘿,将军,说到吃饭,属下还真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自己解决。”洛凌云朝后抛下一块碎银子,拎着酒坛,朝书房而去。
铺开信纸,坐在书案后,他的思绪回到了幼年的时候。
那是一个冬天,雪异常的厚,入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
房屋街道,树木枯草,都只剩依稀的轮廓。
冻死的,饿死的,越来越多。
那年,他们也快断粮了,老余一直同别人家做事,遇到大雪,那人家也没了多余的银两雇人。
老余就这样回到家中,他们没多少吃的了。
他和这里的许多人,都在街道上要饭。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公主。
天寒地冻的时节,她像是仙女一般,穿着一身银红毛绒斗篷,在街边分发热粥。
他看了她许久,看到她亲手从锅中捞起厚厚的一勺米,盛到他碗中。
听到她说:“天冷,你年龄小,多吃点。”
这句话,一直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从那天以后,他每天去看她,跟着她。
后来,他们越来越相熟。
他自小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做何事。
只有一个年老的仆人,名叫老余,照顾他十多年。
自有记忆以来,老余便一直说,他受洛家恩惠,是洛家的仆人。
小时候,他一直不理解老余说的话,心中认定他就是自己的父亲,只是不想要他,所以才不承认。
之后,过去了很多时间,他逐渐长大,才明白,老余说的,一直都是真的。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父母的事,可老余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不久后,老余死了。
那个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每日的孤寂,像潮水一般,将他包裹。
他去找公主,公主问他,想不想做将军?
思考半晌后,他回道:“想。”
就这样他投到了定国公的帐下。
想着,他要是立了功,是不是就能求娶她了?
可世事难料,立功何其不易。
还未等他有什么功名,他的女孩,已经嫁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