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嗡了一下,一开始并没有把闷油瓶说的阎王和那件事建立联系,远远看去,那些擦擦一排排挨着,你甚至很难看清它们的脸部神态。其实粗眼看去,每个擦擦都差不多,只是最上面的那个明显是神像,而且是某种原始崇拜。
这种原始崇拜不难理解,生活在当地的原始先民,在过去狩猎采集的生活中,曾经遇到了某些他们无法解释的神迹或者经历,在进化的过程中逐渐有了对神明的崇拜。
不同的是,这些擦擦体现的内容逻辑很像我们在西王母宫看到的东西,最早的蛇文化图腾崇拜。但看起来,明显这里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我找不到背后的逻辑。
但后知后觉,我意识到了闷油瓶刚才说的是什么,同时一个遥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周围的光线一下就黯淡了,我感觉周身很冷,非常的冷。
我一直在留意闷油瓶的表情,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不知道为什么,风吹在脸上,真的太疼了。
我已经很少会暴露自己的痛苦了,但这种感觉犹如坠入冰窖,令人窒息的疼痛感笼罩住我。
闷油瓶忽然换了个位置,走到风口处,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在悬崖边坐了下来。我低头看了看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我拍了拍他,缓缓开始讲述我在古潼京的幻境里看到的画面。周围雪声很大,落在地上,砸出了一种噼里啪啦的雨水声。一片漆黑中,我慢慢讲我看到的白玛和闷油瓶父亲相处的场景,闷油瓶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后来真的下起雨来,我们退回地下的山洞,雨落下来形成一道雨帘,水流冲刷的声音就像心跳声,在某个瞬间,闷油瓶转头看着我,忽然开口了。
“在张家最古老流传的说法中,阎王的传说最早出现于内蒙一带附近。据说当时民间出现了一场席卷整个土地的瘟疫,人们的寿命受到威胁,只有短短数年可活,有一个叫做阎罗的青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四处寻找,一路深入地下到达了昆仑山区,终于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方法。”
瘟疫么,我侧头看着闷油瓶,他的表情很平淡。
如果有能力解决瘟疫的话,确实很容易会被人们当做神明供奉起来,闷油瓶在百乐京时期成为飞坤爸鲁背后也有一段这样的故事。
但接着,闷油瓶话锋一转。
后来阎罗掌握了解决瘟疫的方法,相当于控制了人类的生死。这样的后果是可怕的,因为人性本贪,在漫长的时间中,他变得傲慢和贪婪起来,渐渐地生出了其他心思。
是人就少不了会被欲望操控,也就是佛教里常说的色声香味触五境会引起财色名食睡五种情欲。那时候对于阎罗而言,其他欲望业已达成了,就只有色欲,还需要通过外界来完成。
于是那之后,他抱着世人亏欠自己的想法,开始向原始部落的人们索要女眷。在那个时代里,其实人们这方面的观念是非常野蛮的,久而久之,这样的索要就变成了定期的献祭。
这样的后果助长了阎罗内心的贪欲,当瘟疫得到解决之后,他发现人们不再将他当神明一样供奉,自己从神坛上跌下,于是甚至开始利用瘟疫制作丹药,操控人的生死。
终于,人们不再忍受他的控制,揭竿而起,准备用火烧死他,但又不敢激怒他,否则瘟疫再生,他们没有能力扛过去。于是这时有人想了一个主意,让部落里一个最勇敢的女子假借献祭的名头哄骗阎罗,问出他找到治疗瘟疫之法的那个秘密地方。
这个事情只有她可以完成,她没有名字,但她却是部落里最出众和优秀的女人。人们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她身上。
这个女人也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她成功地让阎罗爱上了自己,并怀有了他的孩子,从他的口中知晓了那个神秘圣地一样的存在。
之后,阎罗终于松口答应带人们前往那个地方,于是部落里的一批人开始朝着昆仑山区附近迁移。
这时候发生了一场变故,就在阎罗想要带着她进入某个地方,说那里有方法可以改变他们的血液,从此以后变得百毒不侵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计划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人们对阎罗的恨意没有就此减弱,于是在那里发生了一场大乱。
瘟疫、厮杀、血腥席卷。
最后,女人在混乱中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她将孩子平放在地上一堆尸体的旁边。阎罗远远看着她,眼神冰冷:“为什么?”
女人却笑了笑,摇头:“我不爱你。”
阎罗沉默了,这时他才想起什么,追问道:“你骗了我,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没有名字,我只是我自己。”她站起来,缓缓点起一把野莴草,大火烧起来,她用焚烟净化了自己。
在最后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阎罗突然疯了一样地也冲进大火里,紧紧抱住了她,从他的身体里飘出一股黑烟似的东西,一股脑钻进了地下。
大火之后的第一道声音,是新出生婴儿的啼哭声。
部落的人给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是用阎罗的名字改过来的,叫做岩罗。
在这之后,留守在那里的原始部落的人,成为了最早的西藏人。再后来,部落里的人也逐渐分成了两批,一批人就是岩罗诞下的那个孩子的后代,他们搬进了雪山里的一个河谷中,开始称自己为康巴洛人。
康巴洛人开始世代守着那个远古的秘密,他们遵循着岩罗死前的遗嘱,没有人逾矩用那样的方式更改自己的血脉。但也许是因为在那场漫长的瘟疫之中长期服药,他们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于是自称拥有了阎王的血脉。
而在岩罗和阎罗双双死去之后,阎罗的尸体发生了异变,人们发现只有将岩罗的尸体也葬在他旁边时,尸变才会得到控制。
但时间久了,岩罗的尸体开始腐烂,阎罗的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于是部落的长老们开始选择族内的女子定期献祭。
说是献祭,其实之后的每一位女子的使命都是成为岩罗的替身。
闷油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脑子里还在转,首先想到的是西藏人口授传统里传下来的一个说法,据说最初代的西藏人是岩罗刹女的后代,这和闷油瓶讲的故事竟然惊人的相似。
“康巴洛人属于张家么?”我喃喃道。
“不算。”
我忽然从这句话中意识到什么,但没有立即提出来,而是转动僵硬的脖子,轻轻拍着闷油瓶的后背,安抚道:“就像岩罗说的那样,小哥,白玛可以是她自己,可以是你父亲的爱人,她是你的母亲,她可以是很多人,但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替代品。”
闷油瓶轻轻点了下头,月光将雨帘拉长,有几滴雨飘过来,落在他头发上。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吴邪。”
我嗯了一声,握住他的手,他想了一下,对我道:“张起灵这三个字,在最早的张家里,意味着的也不只是族长之位。”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捏住他的手,他淡淡的说道:“张起灵,原本也是一种替身。”
我想从他的话里抓住什么,但所有的秘密在一种莫大的情绪中显得格外渺小,我放弃了思索。
“小哥。”我转头,叫出了他的本名,对他道:“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成为张起灵。”
...
*藏海花部分主要有两个地方没有写完,一个是阎王骑尸的来历,另一个是康巴洛人、凤凰、青铜门的关联。在这里就先写第一个故事啦,纯属脑洞哈后面可能还会接着完善,俺先尽量往科学上圆起来。第二条线等之后再填进来,因为直接加到这里会显得比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