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三个人一早起来就去了地上,土地被晒得很烫,暖烘烘炙烤着我们的后背,很快就开始淌汗了。
光秃秃的田地上远远就看到我们的古树,树的长势很好,我最发愁的事如今有了着落,心里也松快下来。旁边连绵铺着一片的塑料薄膜,我和胖子不在这半年时间,地基已经全部打起来了,我们的客栈基本有了雏形,接下来就是装修的活,全权交给我。
但我当下的重心其实不在这,过去一年里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很难从那种戒断的状态里走出来。
三个人沉默着站在地上,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胖子朝天拜了拜,一枚硬币被抛到空中,掉下来,背面朝上落在我们脚边。胖子看了就说走,这是天意,我问他许什么愿了,他说走就是走走的意思,去旅个游吧。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也转头看着我,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行吧。我不再犹豫,大部分时间里,往前走能解决大多数的问题,因为这往往代表着一个隐含的逻辑前提:当你放下一切,能够回头看的时候,才能动身往前走。
最后回归到去哪的问题。
墨脱?我们才刚从昆仑山干回来,胖子怕去了后我俩高原反应,直接从戒断干到生理性厌倦了。但其实不会,我没想那么多,如果闷油瓶愿意去的话,我是可以再走一趟的。
再就继续讨论下去,东北,巴乃,秦岭,海南,甚至东南亚也被胖子规划在旅行的范围内,一连串行程列出来之后,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就笑了。旅行计划应该是缩小选择范围,而不是扩大选择的困难。
“如果这样的话,就边走边看吧。”胖子最后说道:“现在年轻人流行这个,这叫开盲盒旅游。”
“你一觉从过年睡到立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说道。
“因为胖爷我好学,不像你,我昨天晚上恶补了最近半年的新闻。”
“哦?比如?”
胖子揶揄道:“比如昆仑山下诞生了一位龙的传人。”
我叹气,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手,做了一个击掌的动作,然后转头看着闷油瓶。
闷油瓶象征性抬手和我们碰了一下,但他的表情里我看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当时没有多问,但等两天后我们金杯停在杭州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当时的意思。
是得回家一趟。
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王盟,他开了辆桑塔纳过来接我们,车里做了改装,包的都是油蜡皮,看的我心脏有些难受,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背着我接了什么私活。如今想来,我的铺子经营多年,开的车竟然还不如我的员工么。
但我们的金杯也算一路乘风破浪过来,一起见证过很多重要场面,于是当下跟胖子合计了一下,决定回来后,车还是得换。
一路开到吴山居,二叔已经在店里等着了。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消息,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走进铺子里。
桌上放着几碗茶,看色泽只沏了两泡,但茶已经放凉了,二叔应该很早就到了。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听说你回来,我路过来看看。”二叔忽然道,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东西按在桌上,对我道:“活着回来就好。”
我的心情很难描述,有些事情我无法做到从当下发生的那个瞬间去体会到什么,也许要很久之后,这种情绪才会发作。视线追寻过去,茶台上放着两个颜色鲜艳的红包,打开,红包内侧写着二叔和三叔两个人的名字。
我郑重的将红包收起来,目光追着二叔的背影一步一步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