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华抱起白滢,对石濑道:“留活口!”
看着怀中娇软的人儿瘫倒在怀中,就像一只跌落在地的鸟儿寻求他人的庇护,彰华对待旁人那颗强硬的心就宛如被人窥破软肋般柔了下来,“滢滢没事吧?”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滢从彰华的手中挣脱,缓缓退出有力的怀抱,“她究竟是谁,为何喊我公主?”
“公主”二字犹如一根弹簧触中彰华的心弦,然看向白滢的目光依旧柔和,“这女贼的话不必理会,许是认错人,许是朝中别有用心之人,要来拆散你我。”
白滢对这个解释显然不满意,“我虽未看清那黑衣女子的容貌,但总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
男子握紧白滢的双手,轻声道:“定是错觉,你之前不是在相府就是在我的府邸,怎会见过她。”
白滢的手猛然抽出,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直接拒绝的旁人的关切,闷闷道:“说起相府,王爷为何要拿我当成犯人一样监视。”这几日待在房里不知,一出房门才知道失去了自由。
彰华耐心,用略带哄劝的语气道:“滢滢,门口那几人都是本王的亲信,他们定不敢为难你,只是你才摔了一跤,又失去记忆,本王怕你外出会有不便,这才放他们在这里供你差遣。”语毕,他原本想搭住白滢肩膀的手在空中停滞,转而又缓缓垂落。
“如此,多谢王爷挂心。也劳烦王爷,早日为我寻来医者,好让我与家人团聚。”白滢语气淡得像清水一般,听不出多大的诚意。她内心疑惑着,真是这样吗。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说得惟妙惟肖,不像假话,但自己也无法确认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谁。
彰华随白滢走近房间,趁她不注意在茶杯里下了安神散,一会儿功夫她便感受到倦意,迷迷糊糊地倒在彰华怀里,他轻轻抱起人儿朝纱帐内走去,为她拂去额间的碎发,为她盖上丝滑的被子,将她一双犹如玉藕的小手置于被窝,坚定道:“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哪怕你日后恨我,我也要同你纠缠在一起。”
柴房内,石濑狠狠地鞭打着菱香,责问道:“为何要带走高小姐?”
“你明知故问,她是我北齐的公主,我身为公主最信任的人,岂能看着她陷入狼窝。”
一句话瞬间提醒石濑她的身份,石濑拿下她的面纱,果真是菱香,随即冷哼道:“狼窝?北齐有什么好,你们的皇帝沉迷花鸟书画,哪懂得治理天下,即便王爷没有出手,那西凉与东黎就会放任北齐这块肥肉不吃吗。你应该庆幸是我家王爷救了你家公主与她父亲,要不然只怕他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菱香不屑一笑,道:“我呸,彰华还不是迷恋公主貌美。”
“胡说,王爷岂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王爷寻了她整整三年。”
菱香皱眉,三年?水花小楼?彰华的面容与当时的阿璟重叠在一起,“既然是真心喜欢公主,为何要挥师北齐,害得公主家破人亡,若是公主想起前尘往事,你觉得公主会原谅他吗?”
石濑对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真是忍无可忍,刚想辩解,就听彰华在身后道:“只要你不说破,她永远不会知道此事。”
彰华徐徐走来,嘴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从容得像位优雅的王者,他骄傲地扬起下巴,自如地用谛视的目光望着菱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其中也包括她。
他越是自信,菱香越觉得他无耻,破口辱骂道:“彰华,你这个畜生,趁人之危……”
石濑捂住她的嘴巴,呵斥道:“你吃了豹子胆了,敢辱骂王爷。”说完又将鞭子高高举起,示意她再敢吐出脏话,定不轻饶。
彰华摆摆手,“放下。”转而又将目光注在菱香身上,道:“本王知道你,你叫菱香,三年前在水花小楼的丫鬟,就是你吧。”
菱香不作答,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不是想娶公主?”
彰华淡淡一笑,挑眉道:“不行吗?除了本王,谁都没资格拥有她。”
“但公主已由皇上许配给完颜世子为妻,你这样做,岂是君子所为?”
石濑厉声呵斥,“放肆!”却被彰华制止。
彰华紧紧将菱香看住,“若是完颜弼能护好她,今时今日,滢滢就不会同本王在一起,他根本就不配做滢滢的丈夫。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王自由自在惯了,正人君子也好,阴险小人也罢,都不过是世人用来绑架强者的一种道德束缚,可我彰华天生桀骜,为了滢滢,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夺他人之妻。”
“你……”菱香只觉得一阵闷痛袭上心头,公主落在这种强盗手中,岂会快乐,“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彰华不以为意,“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本王问过太医了,你家公主要恢复记忆几乎没这个可能。若你想留下来照顾滢滢,本王可以成全你。但有个条件,就是你不得向她透露过往。”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彰华负手立于房中,不急不缓道:“本王知你不会答应。”
菱香强压下心中的忐忑,看着彰华道:“所以,你准备杀了我吗?”
“你多心了,你是滢滢在乎的人,若是本王杀了你,日后被她知晓,她定不会原谅本王。但留着你,只怕又会成为本王同她之间的障碍。”
看着彰华不明所以地笑着,菱香只感到一阵恐慌。久闻燕王手段狠辣绝决,不知他会如何处置自己,“拿上来。”
菱香迎着他身后一看,一名侍卫端上来一碗黑色的药水,味道苦涩刺鼻,另一名侍卫捏住菱香的嘴巴,强行将药汁灌入她的口中,菱香急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结声引。喝下此药,你只会变成哑巴,不会要你性命。既然你爱主心切,本王愿意成全你。但你若是敢向滢滢透露半个字,届时你主仆二人,就得一起在黄泉路上作伴。”彰华头也不回地离去,石濑在旁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呢,什么夺不夺妻的,这是你家公主的好归宿,多少女子想嫁给我们家王爷呀。”
隔天清晨,白滢坐在桌旁,手托着腮。
一名侍女缓缓走进,自称是彰华派人服侍白滢的,“奴婢名唤梓吟,”
“抬起头来,”白滢见梓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眼睛明亮如漆,透露出一股真诚,但除了眼睛比较出彩之外,容貌却较为普通,皮肤泛黄,双手略显粗糙,应不是常年在王府做些轻细活的侍女,不禁问道:“你之前是在燕王府当差么?”
梓吟如实道:“高小姐,奴婢之前是在燕王府打杂干粗活的,扫地挑水洗涤比较擅长。”
“既然如此,你来我这可会习惯?”
梓吟眼睛转了一下,又望着头上的墙板,“奴婢虽然笨,但伺候高小姐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像倒茶研墨的事,奴婢这两天一直在学,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白滢一笑,倒是个老实交代的小丫头,平常人见到主子,哪有一开始就摊牌说自己不聪明的,温声道:“你还挺用功的。”
梓吟眼睛一亮,像是得到肯定的孩子,嘻嘻笑道:“在燕王府当差,每个人都是拿王爷做榜样的。石总管经常教导我,只要用心,没有学不会的。”
“既然如此,日后,我便唤你阿吟好了。”
“好。”
白滢打量着身后的门阀,见无人后试探问道:“阿吟,你进王府多长时间了?”
梓吟抬头,又垂眼道:“小姐,奴婢自打五岁就被卖进王府,算下来整整十年了。”果然如王爷所料,高小姐开始盘问了。
白滢故作懵懂,拉着梓吟的手轻轻摇晃道:“那我之前与王爷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你能同我说说吗,我前阵子摔了一跤,很多事都给忘了。”
梓吟想起石莱对自己的嘱咐,说多错多,若是高小姐问起,只管说自己不清楚。梓吟酝酿一番,无比真诚道:“奴婢身份低微,一进王府就被教导只能做好自己的事,主子们的私事不得随意了解打听。王府广阔宽大,奴婢能见到王爷的机会少之又少,连王爷有多少侍妾都不清楚,怎会知晓王爷与高小姐的事。”
白滢想着梓吟忠厚老实,不像说假话,想不到彰华已有不少侍妾,那他还说要娶自己。就这点,自己肯定是受不了的。男子若是不能一心一意,就算生活在优渥也是白搭,摆手道:“你先出去吧,若是有事我会唤你的。”
“喏。”梓吟应完退到门外候着。
白滢自己拿起茶壶倒水,心想着要如何逃离这府邸,先不论她的过去,单凭要嫁给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这点就受不了,却不料不留神,热水洒到手上,“嘶哑”一声,梓吟急忙走了进来,先拿下挂板上的抹布浸些凉水,轻轻为白滢覆上,“高小姐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奴婢是任您差遣的,你要喝茶吩咐一声就是了。”
“有些事总得自己做,若什么事都由旁人代劳,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一只笼中鸟,每日只等旁人喂我吃食。”正感叹间,听得梓吟隐带畏怯的轻唤:“王爷!”
彰华站于门口,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梓吟刚想行礼,就听彰华摆手道:“你下去。”
梓吟退到门外,忍不住偷偷往房内瞥了一眼,见二人一人穿青袍,一人穿水红裙,就像浣碧红莲,在水面中亭亭玉立的画面,好不协和。
彰华撩起衣袍坐下,就见到白滢手上浮起的红泡,便让梓吟去药房取凉膏过来。
为缓解安静的气氛,白滢望着桌上的茶杯,也不看着彰华道:“王爷今日来得好早。”
彰华沉吟道:“本王刚用过早膳,王府的公文阿莱还未送过来,便想着抽空过来看你。”最后一句彰华刻意加重语气,凝视着白滢略显苍白的脸颊。 果然,她柔嫩的脸蛋上浮起一丝红晕,若不是怕她躲闪,真想捏捏这张宛若蛋清的小脸,终是忍住了。
“多谢王爷挂念。”
彰华接过梓吟递过来的药膏,自然地握住白滢的手,打算为她上药。白滢猛然缩手,犹如触到闪电一般,他木着色,道:“你这手再不上药,就要留下伤痕了。”
白滢嘟囔道:“我自己来。”
然而手腕已被彰华紧紧握住,不容她抽离,“还是本王来吧。”
药膏散发着薄荷味道,绿色的膏体落在起泡的手背上,清凉而又舒服。彰华细腻地揉圈,力度轻柔,他常年握剑,起茧的手触碰着白滢光滑雪白的肌肤,心里漾起一丝蠢蠢欲动。知晓她还不完全信任自己,彰华极力克制,做到面色平静无波。
白滢只觉得别扭,想收回手,但又被彰华紧紧抓住,丝毫没打算放手的意思。只好屏息凝视,望着地面,浑身僵硬地坐着,像个木偶般任彰华“为所欲为”。
彰华看着她一脸别扭,就像一个摔坏的孩子被大人责骂,只能乖乖坐在那里任人摆布般委屈。看着她略微嘟囔的嘴,彰华一笑,却无意在水泡上用力,白滢的手抖了一下,道“疼,疼,你别太用力……”
眼见彰华笑意更深,白滢这才意识到自己那呻吟太过柔媚,会让人误解是在撒娇。他正凝视着自己,嘴角笑意未减,该不会误解自己真在向他邀宠吧。白滢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
彰华笑道:“是本王力道太重了么?”彰华低下头,在她手上吹了吹。就像一阵春风拂过周边,彰华的温柔让白滢再次别扭,她不禁抬头望向门口,只见梓吟正低头站于门口,一动不动,但两人在房间里的动静她是大约一二的,只是这小丫头一直守规矩,主子们若未召唤,她是不得随意望进房间内的。
白滢的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道:“王爷辛劳,这种小事,还是让阿吟来做吧。”“滢滢是害羞了么?”彰华目光深邃,像深不可测的潭水,也像温柔可人的陷阱,等待自己的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