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极为看重那块石碑,那是他与母后的定情之物。他纵然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损坏先皇圣物,这同毁坏皇陵有何区别。”彰怀的声音在园中荡荡响起。
陆姱皱眉,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瞥了彰怀一眼,暗忖,王爷是深谋远虑之人,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容妃从席位起身,跪到彰怀跟前,然却不敢直视龙颜,噤噤道:“皇上恕罪,华儿他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心中暗忖,这个彰华,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彰赫在旁笑着,真是天助我也。损坏皇室圣物,这是公然谋大逆之罪。
而这边,白滢抱出石碑缝隙下的兔子,两只兔子瞬间团在一起。
彰华见此,欣慰笑道:“你先赶紧带它们去疗伤,这里交给我。”
白滢看着彰华,目光坚定,充满了无比赤诚,“不,我要随你一起面圣。”
彰华一喜,她的这份关怀来得如此之快,令他“受宠若惊”,与之前那个漠然的她,判若两人。转眼见到苏明带人从远处赶来,彰华推着白滢,“你快走啊,再不走,这两只兔子就没命了。”
御花园中,彰华跪于地,俯着头,“儿臣参见父皇。”
彰怀并未叫起起身,沉吟道:“朕问你,你为何破坏后山那座先皇降妖石碑。”
彰华未曾抬头,然语气却镇定又坚持,“父皇,儿臣是因为……”
彰怀扬高了声音,打断道:“你可曾知道,这座石碑,是朕的父皇亲笔题字,用意纪念与你祖母的情谊,与教导后辈须有扶助弱小的仁善之心。”
“儿臣知道。”
彰怀拍着桌板,“既然你知道,你还砍劈破坏,真是胆大妄为。”
御花园中一片寂静,所有人跪在后方低头俯视,不敢交头接耳,亦不敢多话,多有人都知燕王犯的乃是重罪。彰华一动不动,未曾因龙颜大怒而心慌,他缓缓抬头,那双眸子依然深沉淡定,犹如广袤的苍空,包裹得下世间万物,自然也包括了旁人的不解与责备,“儿臣并未胆大妄为,乃事发突然,只能出此下策。”
彰赫上前拱手道:“父皇,那石碑乃皇室的圣物,多年来宫人们精心呵护,从不敢懈怠,三弟此举,同谋毁皇陵并无区别。”
陆峰跟着附和,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能错过,“皇上,燕王一向狂傲自大,骄纵无礼,区区圣碑在他眼中,可能犹如草芥,自然能随意践踏。”
陆姱瞪着陆峰,“哥哥,你瞎掺和什么。”
彰逸面露不满,道:“陆司空,父皇还未发落,你就先入为主,事情尚未解开背后原因,还请公事评理。”
彰赫添油加醋,“二弟,陆司空所言非虚,本王就有前车之鉴,之前在忘返阁,他就仗着有军功撑腰,气焰跋扈嚣张,事事自作主张,独断专行,先是乌获,如今又是石碑,若父皇不严加惩处,只怕日后他彰华就敢明目张胆地凌驾于宫规之上。”
容妃走上前拉着彰赫,道:“赫儿,你别说了。”容妃虽更偏爱彰赫,但彰华到底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不忍见他受罚。
“好了,都别说了,”彰怀打断道。
这时,白滢提着一篮子,大步赶到园中,跪在彰华的身旁,喊道:“皇上开恩,你们都误会燕王了。”
彰华看了篮中的兔子,深邃的眼眸仿佛蓝浪浮花,暖意融融,轻轻问道:“它们如何了。”
白滢望着彰华,嘴角的笑容犹如玉瓷的花纹,微微泛起却又涟漪荡漾,“臣女已帮它们敷药,并安稳好它们的情绪,知晓燕王挂念,所以带来给王爷看看。高滢代这两只兔子替燕王说一声,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彰怀在台上观望着,道:“什么出手相救?高滢,你手里提的什么?”
白滢轻轻放下兔篮,双手交叉于腹间,“回皇上,这是一对夫妻兔,有一只今日误困在石碑座下的缝隙中,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生命危如朝露,另一只则受了轻伤,但它对同伴不离不弃而徘徊左右,王爷速战速决,取来斧头劈开石碑基石,两只兔子才得以脱险,免遭无妄之灾。”
“儿臣的确知道那石碑对父皇是何等重要,然而石碑坏了可以修补重建,而生命一丧便难以再缝,两只兔子乃是一对,雌兔一旦逝去,雄兔焉能独活?所以儿臣自作主张,将石碑劈开,救出这两条无辜的生命。”彰华此话说得坦然,却吸引在场无数女子的目光,想不到燕王一向杀伐果断,然而面对两只弱小的兔子,竟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风华盖世,而且有情有义,若能得这样的男子倾心,夫复何求。
“臣女读书不多,但皇上与宜妃娘娘的佳话不绝于耳,想必当年娘娘仙逝,皇上定是痛不欲生吧。同样身为女子,亦能体会那基石下的兔子是何种心情。看着缝隙外的心间人为自己心如刀绞,那雌兔必定想方设法地想要逃脱牢笼。”
彰华迎上彰怀的目光,接着道:“儿臣与父皇一般,心中有爱有牵挂,因为有伴,才能花前月下,对影成双;若是失去毕生挚爱,纵然后半生享尽繁华,然独处时,也心中充满遗憾,凄清孤苦。”陆姱眼睛充满光亮,想不到他平日待谁都保持距离感,然今天竟透出难得的温柔,既重情重义,又敢作敢当,若是能得他倾心庇护,那她这辈子,再也不担心无依无靠。彰怀呢喃道:“宜妃?”
彰赫怒喝道:“荒唐,高滢,皇上与宜妃乃是人间神明,岂是两只丑陋不堪的畜生可相提并论的,休要妖言惑众。”
容妃盯着白滢,心中愤恨,看着皇上那思念的神情,心下又不舒服,宜妃是她毕生的耻辱,高滢,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上,燕王罪大滔天,不可轻易饶恕。拿两只兔子就想抵消这份罪业,高小姐,燕王,你们真是异想天开。”
陆吾略带警告道:“峰儿,别再说了,此事由皇上定夺。”
彰华看着彰怀的神情,知晓彰怀动容了,不管怎样念在宜妃之故,他不会对自己如何。因为他是宜妃唯一的儿子。彰华开口道:“儿臣胆大妄为,恳请父皇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