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飘逸的身影犹如洪水中的浮木,白滢就是那即将沉下的溺水者。
她朝他迈开步伐,向他奔去。但她心中又有别的想法,见到她,彰华是会先责问她为何没收到传信,可是又变卦了,不想接受他了?还是会先着急询问她发生何事,为何半月没消息?白滢放缓脚步,心中沉重。
彰华在瞧见她时,却也顿住,手中的喷壶猛然掉落,他一动不动,目光紧紧地锁住白滢的身影,直到白滢来到跟前,压住心中的愉悦,“我这半月都没你的消息,我一直等。”
彰华将她揽到怀中,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揉碎,嗓音里透出讶异,“怎会,我一共写了三封,你怎会收不到,定是阿莱他办事不力,我回头要克扣他的月钱。”
白滢心中一凉,原来他还不知,是默娘做了手脚,他还在自责。他见到自己,没有怀疑与责备,只有深深的思念。
她心里一松,身子松软在他怀中,任他紧紧拥着。
不远处,石莱安静立着,他心里,还有一颗更大的石头压着,石濑他们前几日,在府里的暗室找到琼姑的遗体了,等他们发现时,琼姑已无生命气息,且由于夏天炎热,遗体已经发臭,石濑也是顺着这个臭味,才找到琼姑。听张苟的断言,琼姑先是遭受重力殴打,然后被活活掐死。王爷与琼姑情同母子,若是知道了这消息,哪里能承受得住,高小姐如今正与他感情升温,他实在不愿扫兴。也罢,先瞒几天,等王爷问起在回禀。
前方两人有声音在打闹。
“你是为了这个才跋山涉水,赶过来找我?”
“没有,就是想来看看你死了没。”女子垂下眼眸,不敢直视青年那灼人的目光。
“你这毒妇,难怪这半月我每晚都有神女入梦,看来她是在提醒我,要将你请出梦中。”望着女子娇羞的神情,青年的心情愈发愉悦,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
“果然,我这半月都收不到你的来信,原来你是把时间都用来同别的女子做梦。”
“凡事总有先来后到,燕王我英俊潇洒,喜欢我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当初不懂得珍惜,如今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你这色鬼,我今日定要把你眼珠子挖了,叫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女人。”
“悍妇……”
石莱暗暗一笑,先让王爷乐几天,好不容易相逢,他可不想扫兴,一步步走开。
此刻已是六月中旬,太阳犹如大火飘光,炎气酷烈。见彰华一身简服已渗透汗水,脸庞上的肌肤略显黝黑,白滢轻叹道:“王爷这半月瘦了很多。”
彰华将斗笠覆在白滢头上,为她挡住强烈的阳光,故意嘟囔着嘴,“还不是因为你,这么久才知道来看我,我早晚会被你折磨完。”
看着花田中的二人,白佶缓缓靠近。
彰华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故意在白佶面前与白滢亲昵,他要让白佶看到,白滢与他在一起,只有开心。
倒是白滢对白佶的到来后知后觉,她望着他,虽不认识这长者,但两个青年在一长者面前相依相偎,这,有些荒唐,她轻轻推开彰华,“你先放开我,有人。”
彰华松开白滢,怀中忽然空虚,眉头紧皱。白佶止住脚步,真的是白滢,将近一年未见到她,如今她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眼前。
他方才远远望见女儿扑到彰华怀中的身影,她的女儿依然很美,和世间任何高挑英俊的男子携手并站,都像极了书册描写的鸾凤和鸣,仙人夫妻。
可他的女儿竟与仇人成为神仙眷侣,但在多月的不安面前,这不足挂齿,只要女儿能安然无恙,就够了。
白佶前进一步,见白滢目光虽柔和,但却难掩陌生。她果然失忆了,但只要她丝毫无损,那份心中的担忧与痛苦也都消失匿迹。见眼前的长者眼中蓄泪,望着自己的神情惊喜而又悲戚,白滢不解,在彰华身旁站定。
白佶见到彰华冷漠不语,倒是彰华先温声问候,“北齐陛下,彰华参见。”
说完,鞠了一躬。气氛刹那间十分安静,良久,白佶开口道:“天很热,请二位随我来。”
白滢的小手被彰华握住,她也放心地被他拉着,并在他身后小声问道:“这就是那位北齐的君主?”
彰华低头含笑,“嗯。”
白滢看向白佶,又看向彰华,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那他可曾对你如何,你可有受伤?”
彰华摇摇头,道:“没有,陛下乃重礼之人,你只管放心。”
“那便好。”她明媚地笑着。多日的疲劳因她的笑容而得到缓解,彰华望着白佶的背影,暗中感慨白佶的女儿的疼爱,他该有多大的克制,才能压下想要与白滢相认的欲望;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同他在一起,他的心中定是万分挣扎。
而白佶在跟前,自是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女儿不但将他遗忘,更是与彰华相爱了。他知,眼下不能与女儿相认,如今他们身在南翎,生死都掌握在彰华手中,而亡国公主的身份,更会给白滢带来无尽祸患,就算彰华有心护她,可其他人呢?比起让女儿扛着深仇大恨,不如让女儿快乐安然地活着,北齐覆灭已是既定的事实,他又何苦将女儿拉进这无望的深渊?
步行到山上的屋子,白滢已筋疲力尽,彰华见白滢脸色发白,身子发热,道:“滢滢,你如何了。”
白滢瞬间瘫倒在彰华怀中,嘴唇干裂,“我的口好渴,我想喝水。”
彰华接过白佶递过来的水杯,递到她唇边,白滢犹如久旱逢甘霖,酣畅地喝起来,然而,症状依旧未好转,反而脸颊烫红。
“这孩子,想来是中了疰夏之症,待我为她敖一副药吧。”
彰华皱眉道:“陛下亲自熬药?本王调过来的人呢?”
白佶冷笑道:“国都亡了,家也没了,老夫还要人伺候作甚?你们先等着。”
彰华揽抱着白滢,心里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