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晚,顾玉阙将侍女留在客栈,走向远处一座酒楼的包厢。
“沈兄还未到,上使稍等一会。”程英见顾玉阙前来,便起身将顾玉阙请进去。
桌上酒菜都已经备好了,看来程英已经等有一会了。
顾玉阙刚坐下,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青年进来,面色略带些风霜,仔细看,眉眼处和顾玉阙有几分相像,正是顾玉阙的舅舅沈暮行。
沈暮行推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转过头来看到顾玉阙瞳孔微缩,虽然顾玉阙比三年前身体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但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孔让沈暮行一下认出,下意识的就要出口叫人。
顾玉阙赶紧起身,朝着沈暮行一礼。“侄儿沈玉,行叔好久不见。”
看着顾玉阙不停的眨着眼睛,沈暮行也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疑惑说道。“玉儿怎也在此?”
“家中无聊,便出来做些事情。”顾玉阙说着,将沈暮行请到座位上,看着疑惑的沈暮行,调皮似得眨了眨大眼睛。
“沈家当真上天顾佑,一门五宗师,明月山庄藏的真深呐。”程英在一旁也有些懵,看着两人颇有些相似的眉眼,对这对叔侄关系深信不疑,不过沈家倒向朝廷了吗?沈玉都成靖安司巡察使了,他们不是只在追查象王妃的事情吗?程英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口笑道。
沈暮行听到程英的话,回过的头又转向顾玉阙,看着顾玉阙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怪物,程英意思明显是说玉阙已经是宗师了。
“侥幸,侄儿最近侥幸突破宗师,所以才被准许出来做事。”顾玉阙赶紧补上一句。
现在外人在场,多说对错。沈暮行朝着顾玉阙点点头便看向程英笑着说道:“玉儿宗师之事,我也刚知道,程兄我比你还惊讶的。”
“边吃边聊。”程英给两人都倒上酒。“可惜长安神仙醉这里没有,你那位外甥蓝田郡王可了不得,酿的酒真的是绝品,我那小子托人给我带了一瓶,饮完让人回味无穷。更绝的是酒后名篇,恐怕以后也无人能出其右。”
沈暮行神色隐晦的看了顾玉阙一眼,看的顾玉阙面色都快有些尴尬。
“等程兄任期结束回到长安,要多少神仙醉,都给要来同饮,到时候不醉不归。”
沈暮行说话很豪气,就是顾玉阙此时嘴角抽搐。
“有沈兄这话,我得将眼下事情尽快处理了,说不定能提前回去。”
“现在主要问题是黑木林的老巢,我们并不知道在哪。”顾玉阙连忙将话题回归到正题上。
“打探消息,还得靠你代州靖安司。”沈暮行喝了一口酒,看向程英说道。
“靖安司的好手都已经派出去了,除了五台山那帮无趣的秃驴没派人去,其余地方都有人去探查。”
“哦,为什么放过五台山?”顾玉阙有些不解。
“上次刺史派大军进山,已经搜过一遍,除了一帮老秃驴,什么也没有。”程英身为宗师,为什么会被派到代州任职,其实很大原因是皇帝防备五台山上一位宗师,不过这么多年,那老和尚并无异动,不知道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三人聊了许久,才分开。目前没有黑木林的消息,三人只能等到消息在做打算。
分开后,沈暮行随顾玉阙来到下榻的客栈。
“舅舅来此处,是调查母妃的事情吗?”一进门,顾玉阙便向沈暮行问道。
“都已经告诉你了吗,也是,你已经是宗师了,有能力为你娘报仇了。”沈暮行此时看着顾玉阙有些失神,玉阙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惜暮雪妹妹看不到。
“舅舅可有探查到什么消息吗?”
沈暮行听到顾玉阙的话,回过神来。“虽然当时凶手已经自尽,但还是有线索留下,凶手自尽的毒药和箭头上的不同。”
“如何不同?”看着沈暮行阴沉的脸色,顾玉阙问道。
“凶手自尽的毒药很常见的口服才有效,但涂在箭头上的毒药却不常见,制毒手段必定复杂。”
能涂在箭头上,而且毒物发作很快,要么是植物中提取的,要么是某种带毒动物身上的,无论是哪一种,制毒工艺肯定是很繁琐的,定是有传承,有专人制作。
“我跟你外公,还有你两个舅舅,带着凶手身上搜出的毒物,拜访了很多对毒药有研究的名医,最终了解了毒物的成份。”
“毒物出自这里?”顾玉阙知道,舅舅不可能是闲来无事跑来这里的。
“毒物来自一种黑桦树周围名为血里红的藤蔓,只有开花的时候,才能从其茎叶中获取到毒液,但其花期极短,且每根藤蔓能获取的毒液也很少。”
“所以这里有血里红?”
“五台山有黑桦树,不过我在这里待了两年,并未发现有血里红这种藤蔓。从五台山返回时遇到了五台县尉姚文远,同他一同来到代州城,后面的事你也知道,自称黑木林的人想射杀姚文远,被我拦下弓箭,追了过去,可没想到是调虎离山之计,等我反应过来,回去的时候,有另一个宗师杀了姚文远,见我回来,那个人就窜入山中。”
沈暮行看着顾玉阙,脸上此时已经有些狰狞,慢慢的说道:“你知道为何舅舅答应程英一同对付黑木林吗?因为黑木林想射杀姚文远的箭上,涂着和杀死你母亲的是一样的毒物。”
沈暮行说完,从身上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递给神情冰冷的顾玉阙。
接过小木盒,里面有一根箭头,铁制的箭头闪着寒光,箭头上面还残存着某种毒液干涸后残留的白色痕迹。顾玉阙合上木盒,内心杀意暴起。
“可是如今,我们并不知道黑木林在哪里。”顾玉阙闭上眼睛,平复着刚才泛起的杀意。
“不急,已经找了十几年了,我已经去信,若代州靖安司查不到消息,等你外公和你另外两位舅舅到来,我们慢慢找。”沈暮行声音幽幽的开口,此时脸上神色早已恢复如常。
两人交谈结束,顾玉阙让秋月去给沈暮行开了一间客房,自己则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那道温柔的怀抱。
“小玉阙真乖,从不哭闹。”
“还是娘厉害,将我家小玉阙生的如此乖巧。”
回忆里,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道面孔却已经有些模糊,但只要想起,就仿佛还在那个温柔的怀抱里。
那时幼小的他,只是在皇帝怀里睡了一会,便永远的失去了他的母亲。
想到两世为人,仅仅只体会了短短两年的母爱,顾玉阙就十分辛酸。
黑木林,你们真该死。躺在床上的顾玉阙外表平静,内心却在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