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其他的我会办妥。”
    容允岺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朴医书，递到风沉甯面前，“这是我近日偶得的医籍，里头记载了些调理气血、疗伤祛瘀的偏门良方，你闲暇时不妨翻翻，照着方子抓药，自行调养，也能少些依赖圣地供给。”
    风沉甯接过医书，翻开粗略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倒是本难得的好书，你有心了。”
    风沉甯把医书妥善收好，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线索图纸，那个组织的名号、接头地点、涉及人物外貌特征，详尽罗列。
    风沉甯正伏案专注梳理线索，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细碎光影，将风沉甯的身影勾勒得几分落寞。
    阳光洒在她冷峻侧脸，几缕碎发垂落，不经意间撩开衣领，露出脖颈处那道蜿蜒疤痕。
    容允岺还想说些什么，话语却在瞧见那疤痕的瞬间凝噎在喉，那道蜿蜒狰狞的疤痕仿若一条沉睡的恶蟒，盘踞在她白皙脖颈。
    他身形陡然一僵，目光紧锁那道狰狞痕迹，瞳孔骤缩，脸上神色由讶然转为心疼，心口似被重锤狠狠一击，呼吸都乱了节拍。
    下意识间，他疾步上前，手指微微颤抖着欲拨开那缕发丝，伸向风沉甯的脖颈处想看个真切，却在即将触碰到的刹那，硬生生顿住。
    风沉甯敏锐察觉异样，抬眸，撞进容允岺满是怜惜的眼眸里，瞬间明了。
    她神色未乱，从容抬手，想要将衣领稍稍拉高遮住疤痕，可指尖触及那疤痕，又缓缓放下，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语调平淡得听不出波澜：“旧伤罢了，不碍事。”
    容允岺喉结滚动，声音暗哑：“这…是何时留下的？怎会如此严重？”话语里满是揪心，仿佛那疤痕刻在自己身上一般。
    风沉甯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背对着他，目光幽幽望向窗外夜色：“这是献祭时留下的。两次，都在脖颈留了这疤痕。”
    她语气平静，似在讲述旁人之事，可攥紧的手指，微微泛白，泄露了心底波澜，往昔惨烈画面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汹涌回溯。
    “第一次献祭那日，祭坛周遭围满族人，他们目光狂热，口中念念有词，祈愿神明垂怜，却无人在意我是否愿意。祭司手持利刃，寒光一闪，利刃割破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我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或许是神明真未绝情，我也命不该绝，就这样活了下来，也留下这印记。”
    容允岺抬手想触碰那疤痕，又怕弄疼她，悬在半空，然后轻抚她后背，以示安抚。
    “怪不得，初次在葬礼上见你，脖子上系着白花…原以为只是寻常悼亡配饰，如今想来，你是想借此遮挡这伤疤。在圣地里你常穿高领衣裳，也是为遮这伤疤…”
    风沉甯轻轻点头，“我不愿他人瞧见，免得让人无端感到害怕，又徒惹怜悯、议论。”
    “这疤痕虽去不掉，可我定会寻来祛疤良药，尽量淡去痕迹，莫要让它时刻提醒你那段惨痛过往。”
    风沉甯抬眸，望向容允岺，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虽淡，却暖人心扉：“有心了，可我不在意这疤，它于我而言，只是警醒。”
    容允岺微微一怔，端详着风沉甯此刻平静的面容，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以前，你辛苦了。”
    风沉甯垂眸，目光落在庭院里焉了的花儿上，仿若透过它的衰败瞧见往昔献祭台上的鲜血淋漓、族人冷漠又狂热的面容，还有自己当时的无助、绝望。
    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希望以后能得我所想就好。”
    容允岺轻叹一声，缓缓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紧锁着风沉甯，眼中光芒闪动：“只愿往后岁月，你平安顺遂。”
    风沉甯嘴角笑意更浓了几分，她负手而立，微风拂动她发丝，衣袂飘飘，仿若遗世独立的谪仙。
    她侧目看向容允岺，眼中光芒柔和，又叮嘱道：“允岺，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行事过程中，若遇阻碍，或是察觉有人起疑，切莫硬抗，及时抽身与我商议。”
    “好。”容允岺放心离去，房门轻掩，屋内重归寂静。
    目送容允岺离去，风沉甯独坐屋内，轻抚脖颈的疤痕，目光幽远，心中暗忖着之后的计划。
    “圣女，您吩咐调查容医师的事，已有了些眉目。”风厉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恭敬地低声禀报。
    风沉甯微微侧身，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警惕：“哦？仔细说来听听。”
    风厉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份密函，双手递上：“容医师身世背景并无太多疑点，他出身医药世家，自幼研习医术，在道上也素有善名，常以医术救人。然而…”
    风厉顿了顿，抬眼观察风沉甯的神色，见她面色冷峻，继续说道，“他曾频繁出入一些江湖中势力错综复杂的场所，与不少身份成谜的人物有过交集，甚至还曾与那神秘组织的边缘人物有过短暂会面。虽目前尚未发现他有直接参与有害圣女之事的证据，但这些往来实在可疑。”
    风沉甯接过密函，手指轻轻搭在那泛黄的纸张边缘，却迟迟没有翻开，“继续盯着，有任何异样，即刻来报。”
    “是，圣女。”风厉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待风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风沉甯这才将密函打开。
    烛光在她眼前摇曳，映得密函上的字迹忽明忽暗，那些文字也在这光影交错中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她的手指轻轻捏着密函的边缘，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些令她心生疑虑的语句上。
    看完密函里的内容后，风沉甯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走向桌前那支燃烧着的烛火。
    烛火跳跃，映照着她冷峻而又略显苍白的面容，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她的眼神看似平静，却如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真实情绪，她抬手将密函的一角缓缓凑近烛火。
    火焰迅速吞噬着纸张，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橘红色的火苗沿着纸张边缘蔓延开来，逐渐将一个个文字卷入其中，化作缕缕黑烟升腾而起。
    风沉甯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切，随着密函渐渐化为灰烬，她轻轻吹散手中残留的纸灰，那黑色的碎屑如同凋零的蝴蝶，在空气中打着旋儿，然后缓缓飘落。
    “无论真相如何，如果你背叛了我，那你也一样…”风沉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她轻声呢喃着，声音几不可闻。
    “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