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寅把狼当狗养,而且把它养得像一条蠢澈无害的大狗!
就离谱!
明叔嘬嘬唤了它两声:“大花?”
大花立马就懒洋洋的摇了摇大尾巴。
秦老:“……”
明叔:“……”
明叔向秦老说道:“您瞧,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肉能使狼当狗。”
都胖出双下巴了。
经过一番确认,大花是真的变成狗了,而且鼻子比狗还灵。
贺寅还在三箭步开外,它就一个鲤鱼打挺,直溜溜冲出去迎接两人。
它长得太壮了,金卯有些怕它,不自觉往贺寅身后躲了一下。
大花被贺寅训练得很好,在他面前撒完泼,到金卯这边立马就文静乖巧起来。
它鼻尖轻轻在金卯手背上蹭了一下,退后些,歪着脑袋瞧他。
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像优雅神秘的冷琉璃,巴巴的望着金卯。
“它想要你摸它,阿奴,摸摸看吧,它很乖的。”
金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默然从大花身边走过。
他与贺寅的关系只是肉体交易,任何牵绊都是累赘。
既然是贺寅养的狗,那他就当没看到好了。
接下来一个月,金卯仍旧是对贺寅不闻不问不关心。
这些天里,他和销金窟的判官齐伯蕴打成一片。
齐伯蕴是个碎嘴子,每天都在他耳边唠叨阎王的年少有为,阎王这些年对大家做的贡献,阎王的不容易……他冲着金卯忆苦思甜。
通过对方,金卯知道了让阎王颇为同情的几个大鬼家住何处,家中人口几何,祖坟埋在哪里……
他记性好,只要不是学做菜,他可以不费半点笔墨就把现场的情况像录像带一样记录下来。
暮春结束时,销金窟一百个大小鬼的底细,被他盘得一清二楚。
但还有三个判官的背景没弄到手,其中一个他大概猜到是哪个混账王八蛋了。
金卯和穿着便服的齐伯蕴在田埂上走着,齐先生家住这边,今日他女儿及笄,特意请金卯过来做客。
齐伯蕴揭下面具时,模样有点像教书先生,脸长得白皙和气。
他在路上日常向金卯絮叨阎王的百般好处,金卯忽然说道:“记得我第一次拜访贵处时,你家阎王在娶亲。”
齐伯蕴笑道:“正是呢,公公随了二两银子的礼金,这个人情咱们阎王是知道的。”
金卯越过乡间路上的泥水坑,细声道:“咱家去了销金窟许多回,还没见过阎王妃尊面,不知她可会怪罪咱家唐突无礼?”
“我们王妃是个通情达理再和气不过的人,怎么计较这等事?公公且放宽心。”
齐伯蕴说着,轻咳一声:“说起来也是巧,咱们王妃和公公约莫是同宗,也姓金呢。”
金卯眉眼淡淡的:“哦?她也是云间人?”
齐伯蕴笑道:“听说是云间的,但具体是云间哪里的人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阎王为他修了这个销金窟,等了十年,想方设法也要哄他开心,是喜欢到骨子里的了。”
金卯看了他一眼:“当真喜欢么?”
“千真万确!阎王为他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这般守夫德的男人,真是少见啊——”
金卯继续往前走,轻声道:“阎王一整个春天都把王妃放在销金窟,不怕冷落她?”
齐伯蕴摆摆手:“怎会呢?阎王走到哪就把他带到哪。”
“可我听阁下方才的语气,王妃不应该在销金窟么?”
“这个……”齐伯蕴脑子渐渐抽筋了,他好像正在被套路?
还没想好该怎么狡辩,金卯又丢了个炸弹过来。
“我有句话说出来怕是有些羞人,阁下听了不要笑话我。”金卯微微眯着眼睛,“阎王新婚夜放着新娘子不管,倒与不才翻云覆雨,从这点看,他似乎对不起自己喜欢了十年的新娘,没有阁下所说的那般忠贞呢。”
那新娘就是你!
总不能叫他新婚夜和你聊一晚上的天吧?!
齐伯蕴擦擦手心里的虚汗,强笑道:“有这回事?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金卯淡淡一笑:“阁下莫要惊慌,别把这事告诉王妃就成了,我怕他听了要把阎王的脸挠烂,话说暮春已经过了,阎王何时回来?”
“啊这……”
他每晚都和你同床共枕来着……
金卯去齐家送礼回来时是独自一人。
那及笄的少女认识安小允,两个女孩儿笑吟吟的凑上来,劝了他三杯酒,他不好推辞,勉强饮了。
酒后金卯神色如常,低着脑袋,安安静静的把碗里的白米饭刨完。
等客人散了,齐伯蕴收拾碗筷时才发现桌子上用米粒摆了一只小兔子。
他愣了一下,笑道:“这位还挺有童趣。”
挺有童趣的这位笔直笔直的走在路上,安小允撵上来:“阿奴——”
金卯:“嗯。”
安小允提着一篮子鸡蛋,笑容甜甜的塞给他:“给你师叔送去,我知道她回来了。”
金卯定定瞧着她:“你喜欢周师叔。”
把鸡蛋还给她:“你自己送。”
低着头不停往前走:“阿奴不送……”
他忽然折过身,把鸡蛋抢到手里,大跨步从泥水坑上踩过。
安小允:“你喝醉了?”
“对!”
那就是没醉。
安小允笑道:“路上慢走,拜托了,我脸皮薄,又没什么文化,等把千字文学完再去找她。”
金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贺寅听说金卯去郊外做客,就老早的带着大花来城门口接他。
眼睛望穿,才看到那人抱着个什么东西从乡间岔道上大跨步走来。
贺寅嘴角不自觉带了抹笑,迎上去。
金卯一身泥,紧紧抱着鸡蛋篮子。
贺寅嘴角笑意淡下去。
他的阿奴向来喜洁,决计不会让泥巴沾上衣袍,这会儿浆得像个泥人,莫非是被齐伯蕴那粗人怠慢了?
“阿奴去泥巴里打滚了?”
“还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又惹阿奴生气了?”
金卯把鸡蛋篮子塞给贺寅:“拿好。”
贺寅三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心口麻了一下,不自觉抱好篮子,回神时觉得有些好笑。
“谁送的?”
“不是送的,是阿奴自己抢的!”
金卯水润的眼睛微微睁圆,仰脸看着贺寅,张开手:“抱。”
贺寅已经被金卯的冷暴力磨平棱角了,猛不丁看到这样反常的爱人,安静许久的心脏忽然不受控的狂跳起来。
他俯下身,闻到了一股香醇的酒味。
原来是醉了。
醉了的金卯要他抱。
他求之不得。
正要把鸡蛋篮子丢开,金卯脸色一变,一把抢过篮子。
“阿奴的东西,不许丢!”
贺寅定了一下,低下身轻哄道:“可是我想抱阿奴,手上有篮子就抱不到阿奴了,乖,把它放下——”
金卯抱着篮子别过身,低头往城里走:“不给抱了。”
贺寅心口涌上一阵阵酥麻热潮,喉结滚动。
他捂着脸笑了起来。
要命了。
他的阿奴好可爱啊。
那醉酒的人回过头,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给贺寅抱。”
眼尾突然就滚下一颗液珠,那人倔强的睁着眼微微仰头,试图把眼泪压回去。
压不回去了,就侧着脸,旋即收回视线。
“贺寅把阿奴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