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卯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总比被他老娘抓回去发卖给别人强,再不济带着女儿一起葬身猛兽肚中,死也不给他家挣半个卖身钱!”
众人看他刺刺儿的,一看就不是愿意给人当小老婆的人,这倒也是说得过去。
金卯站起身,红着眼睛瞪住众人:“走吧,官府不管远嫁女死活,你们就把我送进去,硬要冒充一个太监也行。
只是我女儿没了爹,如今又没了娘,我变成鬼也要追到你们家里,闹得你们家宅不宁!”
金卯率先走了一步,几人瞧着他灰头土脸也甚是貌美,骨骼纤细,发髻堆在头上,虽然胸平了点,但世上又不是没有平胸的女人。
他们纠结着,不好上手给金卯验身,只得告辞。
“慢着——”一个鹰钩鼻走着走着,忽然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摆在眼前的机会,还是回去,把她抓到家里,叫娘儿们验明身子再做分晓。”
一回头,就见两个人影搀扶着跑向远山。
“不好,中了那娘们的计了!她旁边那个汉子,铁定就是上面要抓的太监!”
太子妃抓着金卯使劲往前狂奔,金卯捏着铁钎,直跑得喉咙冒出一股铁锈味。
“往哪里跑!”
后面传来一声爆喝。
前方是一条深谷,谷底有一条急河,掉下去不是淹死就是摔死。
两人仓皇的顿住脚。
金卯眼睛一动,看到侧方有一条独木桥,连忙拉着太子妃跑过去。
背后那些猎户穷追不舍,两人不敢停顿歇气,拼命往桥边跑。
这独木桥就是一根粗木头,险伶伶的搭在两边绝壁上,上面有新鲜的泥脚印,看来是结实的。
金卯咬着牙,把太子妃推上去:“你先,快!”
太子妃把清圆拴在身前,颤手颤脚的爬上去。
金卯殿后,高空的风吹得人摇摆不定,他惨白着脸,挂着一身虚汗手脚并用爬到独木桥中间。
此时要是出点意外,这辈子大概就交代在这里了。
金卯怕了,边爬边颤着声轻唤贺寅。
“贺寅——”
他想,要是贺寅在这里,他不仅不用走独木桥,还能靠在对方身上安心睡一觉。
要是他在这里死了,贺寅要怎么办?
金卯手下一滑,吓得他死死抱住木头。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太子妃这时爬到了对岸,惊道:“快,他们要拆桥!”
那鹰钩鼻的猎人阴森森的蹲在悬崖边,正在使劲搬动木头。
木头嵌在凹槽里,鹰钩鼻低喝一声,用力扳起。
金卯慌忙加快速度往对岸爬。
“咔嚓——”
常年风吹雨淋的长木被鹰钩鼻抬起来后,往旁边的高空里一斜,整根滚进深谷。
太子妃惊呼一声:“阿奴!”
“我……”
悬崖底下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回应:“我没事。”
金卯整个人悬在高空,两手紧紧抓住铁钎,坚韧的银丝扎入石崖,救了他一命。
金卯慢慢摁动滚珠,一点点缩到悬崖边。
太子妃差点哭了,连忙朝金卯伸手去。
金卯手脚并用爬上悬崖,将铁钎揣好,两人大难不死,相视一笑,回头朝那鹰钩鼻齐齐吐了一口口水。
“呸!小人!”两人异口同声道,然后潇洒离去。
对面,落后几步的猎户们赶上来,向鹰钩鼻质问道:“你把横木丢了,咱们怎么过去!”
“叔,你别说了,他想独吞一百万,怕走到对面被人家揣下山谷,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放走,他得不到银子,谁也别想要!”
“先别吵。”一个老猎户将弓箭对准往前跑的太子妃。
他以为太子妃就是贺筹要找的那个太监,通缉令上说生死不论,那么死太监也是值钱的。
这人拉开长弓,咻的一声,利箭深深没入太子妃后背。
太子妃难以置信的睁圆眼,扑跪下去。
猎户洋洋得意的笑道:“走,绕到对面继续追,他们跑不远!”
这帮人走了,对面的人被鲜血染了半身。
太子妃虚虚撑着地,好险没压到清圆。
她惨笑一声:“阿奴。”
金卯看到她背上插着一根箭,手脚顿时像灌了冷铅。
他狼狈的跌撞过去。
太子妃疼蜷着身子,把清圆交给金卯:“你走。”
金卯试图将她搀扶起来,被太子妃一把推开:“我活不成了,你快走!”
金卯没听她的,将哭起来的清圆栓在身前,固执的搀起她。
“箭不能拔,再往前走走,我认得草药,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太子妃掐破手心。
她想活下去,就算希望寥寥无几,她也不应该放弃。
清圆已经没了爹,不能再被娘丢下了。
于是她憋着泪,拚了命的,一步步往前跋涉。
这是她这辈子走过最短的路,也是最难走的路。
金卯找到一个干燥的土洞,找了一把草药,然后叫太子妃忍着,缓缓将箭簇拔出来。
条件简陋,他把血刮掉后将草药捣碎,给太子妃覆上。
对方滚了一地汗,硬是咬着木片没痛呼出声。
清圆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到心口。
她似乎知道母亲这模样是受伤了,很疼很疼。
太子妃艰难的伸出手,在女儿脸颊上摸了摸。
“清圆,乖啊——”
清圆瘪着嘴,小虫子似的拱过来,虚弱的挨着她躺下。
金卯擦了把汗,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忙完才发现眼前阵阵发昏,胃里像有一颗烧红的碳,灼得又痛又麻。
金卯提着铁钎出去,他现在打猎已经熟练多了,扎了一只山鸡提着回去,拔掉毛,三人生啃。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但胃里有了点东西后,身体好过许多。
金卯守在太子妃旁边,外面传来一阵阵窸窣声,是那群猎户顺着血迹找到这里来了。
金卯提着铁钎出去。
太子妃听到一些微弱的打斗声,良久,金卯带着满身血,攥着一个布口袋进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