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上前来,笑道:“爷,要吩咐小的做什么呢?小的胆子小,杀人放火的事您就叫别人吧。”
萧胤冷冷睨去:“你派两个身强力壮嘴严的人守着这个院子,别叫里面的人出这道院门。”
青书往那雕花房门看了一眼,为难道:“萧凉哪都要管,这怎么防得住?爷,您先说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不是小的多嘴,萧凉那个小心眼,若叫他知道这里面有个男人,他手底下那几个碎嘴子指不定要在京里到处说呢,被谢家知道了,怎么敢把女儿嫁给您?”
萧胤不悦道:“八字没一撇的婚事,知道就知道了,我就是烦萧凉那个嘴脸!”
他总说萧凉是男宠,一看到对方就横眉竖眼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两人不对付。
要是萧凉知道他关了个男人,不得把他脸子臊尽?
青书叹息一声。
这位是个要强的,只有他说别人的份,决计不给别人爬上脸的机会,萧凉人其实也不错,这么招他讨厌,不过是因为萧凉总爱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青书说道:“府上几百号人做什么都在萧凉的眼皮子底下,院子里来了一个大活人,他光是看每日多出的饭菜就知道了——”
萧胤边走边说:“从我金库里拨就是,再有,你派几个人去查查,看京中哪位亲王府上在找要紧的宠妾,京中若是没有,去各处封国打听打听,别叫人知道。”
青书急了,忙跟上去,压低声问道:“您抢人了?”
萧胤抬步来到隔壁院子:“他自己跟来的。”
他从衣橱里找了一身云锦黑袍换上:“早上的事,二叔那边怎么说?”
早上他因为萧凉又多事,撕了萧凉的账本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青书紧锁眉头给他理了理袖子、下摆:“不知道,这会儿还在等您呢,估计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中午宫里发来急诏,叫二爷领兵去樊川平乱,急着找您回来怕是有事商量?”
青书说到这,忍不住多嘴问一句:“爷,萧凉是二爷的人,当真要把管家权从他手上收回来?”
萧胤穿戴整齐,俯身凑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脸。
脸上两团红晕,那人可扇得一手好巴掌啊!
萧胤摸着脸,不咸不淡的看了青书一眼。
青书忙退后一步说道:“小的多嘴,不过您这婚事是真该提上日程了,有个主母管着家,总比萧凉像话啊。”
萧胤:“打哑谜做什么?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就是。”
青书憋了半天了,痛心疾首道:“爷,把隔壁那位送走吧,留着他您不好娶妻不说,得罪了哪位王爷咱们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萧胤摔袖出门,没置一词。
这就是铁了心要把人留下,再劝下去就要惹恼他了。
青书没奈何,只好认命的去安排人来守金卯,收拾烂摊子。
萧胤住在东苑,他二叔和萧凉住在西府,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小厮见到他,飞也似的跑去琅芜院向萧二叔汇报。
萧胤穿过月洞门,走过一条绿水小桥,路过一个别致的花园,这才到琅芜院。
萧二叔坐在主屋里,面前摆了一桌饭。
“来了。”他头也没抬的向少年说了一声,“来了就吃饭。”
萧胤目不斜视的坐在二叔左边,叔侄俩长相有些相似,只是二叔上了年纪,眼角有了些皱纹。
二叔右边坐着一个相貌妖艳的男人,一双桃花眼钩子似的,眉心点了颗红钿。
萧胤眼不见心不烦,一个好端端的男人,涂胭脂、擦粉、画红钿,就差没穿裙子了!
萧胤闷头吃完两碗饭,等二叔吃完才放下筷子。
萧二叔看向他。
“我十八岁上兄嫂离世,和你小舅磕磕绊绊的把你拉扯到这个年纪,你今年二十,也该成家了。”
萧胤板着脸冷声道:“他不是我舅舅,他是二叔的男宠,若不是二叔给他赐名,他就是个连姓都没有的私生子。”
萧凉正用杯盖撇着茶水里的浮沫漱口,闻言,轻轻抬起眼皮看向萧胤,笑了笑。
“你说得是,当年主母从玉沧嫁来大夏,我不过是仗着私生子的身份在她跟前得了脸,才能被主家塞到陪嫁的奴丛里,确实不算你舅舅。”
萧胤:“原来你知道啊,看你平日里的作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呢。”
二叔捏捏眉头,靠在椅背上,有些恼火:“怎么说?”
萧胤答道:“他没问我的想法就去和谢家谈亲,要给我张罗娶亲的事,这不是我娘是什么?他要是有这个心,怎么不早点叫您娶一房正儿八经的媳妇?”
屋里静了片刻。
二叔望着萧胤:“是我自己不娶,你怪他一百次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今日谢家的人派冰人来,你跑去外面便有些不对,不同意私底下拒了他家就是,该露个面的。”
二叔养的白猫跳到萧胤膝盖上,萧胤捏捏它后颈,萧凉养的猫也想跳上他膝盖,他挥手把那灰猫撵走。
萧胤撵走灰猫才淡声道:“我要是留在府里跟萧凉急赤白脸的,谢家人出去不得笑死咱们?何况露面做什么?好叫那媒人传出去说我急着娶亲么?”
萧二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尖酸刻薄的狗崽子,拧着眉盯了他几眼,越看越火大。
二叔暗暗叹息一声,收回目光,言归正传。
“婚事你自己看着办,瞧上哪家姑娘了跟大人知会一声,我们叫人去提亲就是。你年纪到了,得学着管管府中的事,从明日起就跟在萧凉旁边学吧,不懂的就问他,熟悉以后也好教教你媳妇,你祖母、母亲都去了,家中没有女眷,只能这么着。”
二叔说罢起身。
“军队该要出发了,我走后你别跟萧凉闹,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你把他惹恼了,叫我知道,定要收拾你。”
萧胤:“边境闹得凶?”
二叔望了萧凉一眼,垂下目光:“小打小闹罢了,你们在家要齐心,不要叫我挂念。”
说完,向萧凉道:“你来。”
萧凉跟去卧房,抬眸望着对方,清秀的脸上眼眶微红。
他下巴轻轻靠在男人肩上:“孩子大了,不认我。”
萧二叔摸了摸对方的鬓发:“你知道他脾气的,从来都是嘴上嚷得难听。只是依你说的,他大了,自己要拿主意了。”
*
萧胤在水桥上等着。
良久,二叔踏着暮色走来,在萧胤肩膀上拍了一下。
“他性子犟,你越跟他唱反调他越要叫你知道他的厉害,外面那些人欺负他出身不好,跟了我,其实是我委屈了他,大家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当年卖给我们的东西都要比别家贵,是我后来立了军功日子才好过些,你是个男子汉了,多担待些,莫叫人欺负了他。”
萧胤:“他少对我指指点点也就没事了。”
二叔严肃道:“他不管着你,叫你走了你爹的老路,输尽家产才管你?”
二叔一句话,萧胤一身毛就顺下去了。
他爹当年被人做局,仗着家里宽裕便在外面大手大脚的赌,赌到后面着了魔,把家产都输尽了,气死了发妻后自己没脸,丢下一屁股债也上吊死了。
那时萧胤才四岁,被萧二叔带着,叔侄几个最窘迫的时候挤在庄子里的一间草屋里,靠二叔打猎为生。
二叔看着萧胤,等他回答。
萧胤闷声道:“知道了。”
他送走二叔后,径自回到东苑,路过金卯的院子时往门缝里瞧了一眼。
天已经黑下来了,屋里亮着一点幽光,没声没响的,看来那人还算听话。
萧胤正打算走开,那点幽光突然窜起来。
萧胤:“!”
那听话的人把屋子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