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卯掉头就走,郎中急吼吼追上去,追了两步心想算了,过几天请他喝酒。
隔壁的官员支棱脑袋,向这郎中说道:“你还不快去跟他赔罪,等过了今天,他铁了心不帮你了,你就哭吧,两淮道的人说他娘娘腔,把他惹毛了,这几天又苦哈哈的熬夜打算盘呢。”
郎中吓了一跳,赶紧抓上一袋肉干跟上去,金卯不理他,打点好自己的事后,到时间就走。
对方苦着脸跟在他身边:“吃不吃肉干?”
金卯不应声,径自走上大街。
萧胤等在外面,正待上前,劈面就看到一个相貌清俊的青年男子点头哈腰的跟在金卯身边。
青年陪着笑去扯扯金卯袖子,金卯把袖子甩开,青年又去捉金卯的手。
“相识一场,因我无心几句话你就怪我了不成?小兔,金兄,你看看我吧,我错了,我以后不乱开口了行不行?”
金卯细声道:“你走。”
萧胤两眼滋火,寒着脸赶上来。
金卯自动绕道。
萧胤一把捏住金卯手腕,冲青年假笑:“我堂兄性子傲,你哄不好他的,回去,别逼我揍你。”
青年意味不明的望了金卯一眼。
萧胤火冒三丈:“看什么?他是萧家流落在外的儿郎,敢胡掰乱扯坏了他的名声,萧家一大家子定饶不了你!”
萧胤丢下话一溜烟卷走金卯,脸色阴沉的跟进小院,关上门。
他站在金卯身后把人抵上床,难听的话都到嘴边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磨着牙,随即在金卯后颈撕咬出几个鲜红齿痕。
“我跟你说的话,你得放在心上,别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攀扯不清,你要是和别人跑了,我撕破脸皮闹上门去,大家谁都别想要脸了!”
金卯脸色惨白:“……”
他心想,小倌儿。
这一直把他当小倌儿,就算他在户部闯风踏浪,萧胤或玩笑或恼怒的一声小倌儿,立马就会把他拉下泥沼。
萧胤咬他耳朵,威逼利诱的给他敲警钟,在他身上宣誓主权。
少年身体越来越热,五指扣在金卯指间。
色欲夹杂着克制,热潮携裹了理智,冰火两重天。
他望着眼前这片狼藉后颈,轻轻咬住对方衣领往下一扯。
金卯双目逼红,周身颤抖着。
他忽然笑了一声,大笑。
眼泪断弦般弹下床铺。
半年,他独自一人,快撑到极限了。
“随便你说我是当以色侍人的小玩意儿还是小倌儿,只是这身子是人生父母养的,哪天我撑不下去了,你再把尸体拿去泄愤,只求你别糟践活人。”
萧胤冷下脸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哪里懂以色侍人?”
金卯急喘着,猝然呕了一大口血。
萧胤立马叫人去请大夫,他站在凉风里,涩着声问金卯:“我哪里不如人,竟让你把自己逼成这样?”
他看着金卯凹下去的锁骨,太瘦了,国公府每天精养着,怎么反倒瘦成这样?
金卯抹掉血渍:“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孤身一人,凭着你的关系才有个男宠的身份傍身,我不冲着自己来,也没旁的手段了。”
萧胤脸色仓皇的下床:“你手段高明得很,记挂你的人没一个能逃脱你的摆布,就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当自己是个大善人,你就算要把这颗心挖去,也全凭你开心,要杀要剐都由你,只是别再把心事憋在心上,你呕血死了,我少不得要给你挖个坑。”
金卯抓着被子裹住身体。
萧胤突然别开脸,红着眼眶望向另一边。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讽刺一笑。
“那个贺寅怎么做的,你说,我照做,你让我学他也行——”
萧胤紧紧攥着衣领,哽涩道:“我就是被天风吹昏头了,偏生要你,假如我是个冷心冷肠的木头,倒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金卯:“你说完了就出去吧,明日使者出京……”
萧胤见他避而不谈,气急吼了一声:“去他妈的使者,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过日子呢你说使者!”
金卯立马说道:“不跟你。”
萧胤气了个倒仰,憋着火跑出去冲青书道:“大夫呢?!”
青书连忙把大夫带进小院,萧胤一拳砸到树上,不解气,又砸了几拳。
少年站在黑暗里,热着眼眶看向那灯火通明的院子。
他在这场角逐里彻底落了下风,他半夜爬床,低三下四,他渐渐没了个小公爷的样。
骄傲?
谁不骄傲?
可偏偏那人死活不看他,他的骄傲也就半文不值。
次日萧胤告假,在府里照顾金卯。
“我外家在玉沧,虽然从未联系过,但毕竟有一层血缘关系,所以玉沧的事我不能多问。”
“我想着你终究要有个自己的前程才行,就打算挑个好日子设个宴,带你去见见各部的人。”萧胤敛眉向金卯说道。
他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沉稳得有些突兀。
金卯听说使者走了,高悬的心口落了一半。
只要夏武帝能和玉沧谈和,下一步就好办多了。
金卯喝了药,见萧胤等他答复,便说道:“这段时间户部忙。”
萧胤应道:“也是,又忙又冷,等明年开春后天气暖和了再定。”
金卯身子利索后回到司务厅,每天帮着处理一应事宜,大夏的钱粮都支在了什么地方,他一清二楚。
军费的开支流水的来到他眼前,金卯眉心紧锁。
两国没谈拢之前,这笔耗费就得无限增长下去。
开春后是最艰难的,国公府的开支都减了一半,除了金卯每天都有肉吃,其余人要两天才能开一顿荤。
节省出来的钱捐给朝廷,好让军队勉强把春天度过去。
索性驻扎在原地的士兵自己种了粮,等熬过了三四月,五月麦黄,大家就能松口气了。
萧胤说要举宴,定了好几个时间,从开春定到初夏,都因为户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而作罢。
五月里,金卯走擢选特优,升了户部给事中,这是个官小位高的职位,能跟着上朝,只是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金卯端着笏板,不动声色的往上看去。
身披玄色龙袍的男人鬓若刀裁,面如冠玉,比五百年后冰棍似的支道弃多了那么一丝人味。
对方眸光一凝,看下来。
金卯乖乖低着头。
这时,内侍官急忙引着一个人跑进殿内,那人瘦得脱了像,满面风尘的跪下。
“陛下——”
此人正是去年九月底派去玉沧的使者之一,大家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你怎么成这样了?”
使者音声干哑:“玉沧说要讲和除非把陇西地割给他们,我们据理力争,玉沧便杀了领队的大使,其余人全部被关进牢房了——”
他是侥幸才没被抓——大使怕玉沧坑人,就叫他在城外等着,出了意外也好有个人回来报信。
这人说完,不仅兵部,连户部都气得差点咆哮起来了。
玉沧人当真是不知好歹,双方都说好了谈和,然而却出尔反尔罢了大夏一着!
这简直就是把大夏的脸往地上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户部尚书激亢道:“陛下!臣请陛下兴兵攻伐玉沧,区区一弹丸小国,竟敢目中无人!若放任自流,四处蛮夷必以为我朝国弱兵疲,揭竿而起!”
众人纷纷应和,金卯四顾,全是要打仗的。
玉沧蹭鼻子上脸,该打,若换到大雍,他举双手赞成出兵。
可这是大夏!
这是酿成一切罪恶根源的朝代,战乱、鲜血、时空错乱……种种妖异现象都根植在这里。
而那罪魁祸首端坐在龙椅上,并不知道有人从五百年后来,揣着满心杀机凝视着他。
金卯出列,一步,两步,从中间的走道越过众人,一直往前。
萧胤猛不丁看到金卯来到身边了,情急之下猛咳一声,一把抓住金卯。
他大半个身子歪在金卯身上:“你来得正好,快、快扶我去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