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爽说人来红尘中走一场,尊卑贵贱终究要死,趁还活着就别给自己留遗憾。
那天他从金爽房中出来后,爹娘哭了,他们只有他一个儿子,被那混账糟蹋了——
他们叫他离金爽远些,最好避着不见对方。
可他走远了,金爽又死活找上来,在他面前哭得像一条落水狗。
他该怎么办?
长陵看着金珠:“进去和他说清楚吧。”
金珠无力的垂着头,向长陵告退,缓缓进了林子。
青年坐在石头上,没看金珠:“你想听什么曲子?”
金珠:“公子……”
金爽自顾自说道:“好,那就凤求凰,我弹你听,别插嘴,也别乱走。过来些,我今夜要的是金珠,不是金珠爹娘的儿子。”
金珠垂手不动,从余光里瞄着那堆摆放整齐的花,嘴角撇下去。
把花摆放成一个屁股的形状,金公子品味可真独特。
泠泠曲声里,几只萤火虫拖着微亮的尾光在空中轻曳。
他回过神时,青年结实的双臂正将他拥紧,摁入怀中。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喜欢金珠更折磨人。”
金爽拢着怀中的软香,心口鼓胀到撕痛起来,。
他箍住金珠后颈用力将对方扣向自己,身体紧紧相贴时,金珠的心跳便印在他右边胸膛,他低下头,沙哑滞涩的声音在金珠耳畔说道:“你的滋味是沾了毒药的野百合。”
金珠抬手挡住青年吻上来的唇,指尖是颤的,声音也颤:“你的滋味是烈火上的刀子酒……”
金爽捧着他的脸珍重的吻上鼻尖,金珠眼角水光微闪,他透过夜色凝视青年。
“可以,亲一下么?”青年难捱的轻声询问他的意见。
良久,他缓缓仰头,双唇蝶落般轻轻在青年唇间碰了一下。
他的吻有些痒人。
“别告诉我爹娘,”金珠闭上眼,在他唇间说道:“别告诉任何人——”
这哽塞的声音在夜色中低响着,滚烫的眼泪滑进金爽掌心。
秋夜凉啊。
把心思藏在浓重夜色里的百合花吻了野狗,战栗着在对方的舔咬下打开一层层防线。
*
次日长陵没找到金爽,自己跟着兄长们去打猎了,她费了半天劲才射中一只山鸡,叫人拿回去给父皇炖汤。
枫叶林色彩绚烂壮丽,她听说支道安住在这山上,便打马往林深处走去。
琳琅等人跟在她身边,一路细找,才终于看到一条小路。
长陵跳下马背,前方竹林里有人走来,眉眼和萧褚有些相仿。
对方穿着收腰黑衣,提着剑道:“立马走。”
“大胆,这是公主殿下!”
青年漠然:“我管她是什么,立马走。”
他拔出剑不准人上山,在场众人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琳琅连忙说道:“别,这是萧统领的弟弟——”
琳琅客气的看着对方:“你叫管祈是么?我们殿下想来看看支道长。”
青年不耐道:“我的名字只告诉死人——”
正说着,萧褚从人群后面出来,板着脸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大个人了,中二病也该治治了。”
管祈表情冷酷:“男人至死是少年。”
萧褚白他一眼,叫众人:“你们在外面候着,我带长陵进去。”
管祈不悦道:“不准进。”
萧褚在弟弟屁股上踹了一脚:“就你意见大。”
他领着长陵熟门熟路的朝林间小道走,管祈抱着剑撞着他肩膀过去,径自走向竹间小屋。
长陵来到支道安的居所。
喝过一盏茶后,她看向支道安:“道长能为我算一命么?”
支道安瞧了她一眼:“公主殿下能等么?”
“能。”
“那两年后再来问吧。”
长陵抱着茶杯,茶水中晃照着少女明丽的脸,她静静坐了一会儿,金琰找上来,把萧褚带走了。
她跟着两人下山去,玩了几天跟大部队从山上撤离。
回去的时候金爽和金珠都不见了,她无聊的凑到二皇子身边,在他马屁股上扎了一下。
贺筹脸色微沉,止住马看向长陵:“翅膀硬了?”
长陵哼了一声,扬扬脑袋,从贺筹旁边过去时又照着他手背掐了一下。
贺筹:“……”
一个贺寅,一个长陵,怎么都跟他不对付?
这两个小崽子真该鞭打一顿了。
深宫对别人来说是枷锁,对长陵来说是家。
她无拘无束,乏了就回家睡觉,心血来潮了就去外面找金爽玩。
金爽偷偷告诉她,他和金珠在一起了。
金珠怕被爹娘知道,所以金爽就在乡里买了一块地,修了一座木屋子,他们时不时就去木屋中团聚。
长陵笑了起来,天下雪了,她哈着寒气,轻快道:“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就是个傻子,凭这副长相也是有很多人要的。”
金爽笑骂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走了,我去找媳妇了。”
长陵目送他踏雪远走,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真好。
没有遗憾的世界真好。
她在京都生活了两年,这两年期间贺寅回来了,去明溪参加族宴的路上,她看到这个搅弄风云的兄长像死了一百年被人从棺材里拽起来的吸血鬼一样,脸色白得像马上就会倒下去。
她听说他还在找金卯,想起前些天去郊外溜达时看到的那撇人影,便叫住他:“九哥——”
她其实挺对不住金卯的,上辈子因为自己不顺心,便把怒气发泄到那单薄的人身上。
她审视自己的过去,发现真是乱透了。
愚蠢、固执、骄傲自大,父皇希望她成为她本真的样子,可她却变成了另一个穷凶极恶的模样。
这辈子萧褚把她教育得很好,父皇舍不得说教她,萧褚会,父皇舍不得骂她,萧褚会。
萧褚带她胡作非为那都是闲得蛋疼的玩闹,闹归闹,逮着机会也会提点她几句。
他让她别做亏心事,别仗势欺人,别杀人放火,能做到这些,基本就算一个合格的人。
萧褚比她爹还像爹,这样的人,她怎么会欺负他儿子呢?
要是金卯这辈子也在,他一定能大展宏图。
长陵把自己貌似遇到金卯的事告诉贺寅后,对方便风也似的跑了。
她在自己的富贵乡里笑闹着,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大人。
年纪上来了,就要考虑人生大事了。
元和帝要给她选驸马,她那天忙着睡觉,没功夫去看那劳什子驸马。
等睡醒后,宫人告诉她,驸马人选已经出来了,是温家的独子,叫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