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朝堂之上,弹劾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先前也不是没有,只是现在尤其多。
不管他提出什么见解,都有人站出来反对他,丞相一派的人加上乐王一派的人。虽然萧铭远化解得游刃有余,但实在显得太子有些不得众心。
因为时间都浪费在太多无意义得争辩上,早朝的时间被拉长了不少。
只要是太子负责得事,进展每一步都十分困难,尽管最后没人辩得过太子,可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皇帝实在听得烦了。
“下次这种小事,太子自己到御书房来述职,不要再耽误大家的时间。”皇帝打断了正在争辩的二人。
那人退到了一边,太子背过去,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用阴狠的眼神看去。
邴文摇头晃脑的,薛昭偷偷拽一把他的衣袖,邴文挑挑眉,抚平他拽过的地方,一副与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结果就是一连六部两项政策,都交给了乐王去落实。
下朝之后,薛昭赶到了萧铭远的身边,随他去御书房继续述职。
薛昭本还想着措辞要安慰他,但他并没有现出任何颓靡之势。
“孤倒是乐得清闲,他还真以为这些事交给他做,便能做得明白。”萧铭远揉了揉又酸又硬的脖颈。
“那边不过一群乌合之众钻了漏洞,就是实在便宜了他们。”薛昭附和道。
“朝堂之上,非孤即他。”
薛昭看着此时依旧自信的萧铭远,继续顺着他讲,安抚他的情绪。
丞相府有意重新扶持年幼的皇子,为其造势。东宫、乐王,只要等到萧铭简自立府邸,就会成为三方的局面了。
但这毕竟还需要一些时间。萧铭简不会一转身就长大,就连萧铭远都是十二岁才第一次站在朝堂之上,萧铭简如今才七岁,再怎么快,他也只是个稚童。
做多错多,萧铭轩能力不足,到时候必然暴露出他的弱点。
薛昭倒是没有萧铭远那么乐观。
丞相府未必全心全意拉拢萧铭简,若是其中有人投靠了萧铭轩,他的能力问题就不会那么重要了。手里有足够多的资源,结果自然而然就呈递上来。毕竟乐王府和丞相府在表面上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僵。
“不过最近暂时保持距离,观望丞相府到底想出什么手段来。”乐王手段阴损,丞相府若真是跟乐王有所勾结,他得有所准备。
“那……”
“你先回去吧,孤自己去见父皇。”
萧铭远打发走了薛昭。自己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皇帝没什么看不出来的,丞相府与东宫的事,一面是老臣,一面是太子,圣心更愿意偏向哪一边显而易见。既然皇帝会忌惮武将兵权,没理由不会猜忌权臣在朝堂上。若是太子都是被丞相府任意拿捏的程度,那下一步不就是要越权到他这。
皇帝询问了几句,萧铭远回答得自然是更有利于自己。最后皇帝告诫了两句,便让他自己权衡其中的利弊,处理好这些破烂事,别让他失望。
与萧铭远一开始想的有所出入,反而这些成了皇帝对他的考验了。
即便成了九五至尊,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心所欲。世人都能有所图,有所欲,那个位子上的人更没理由不能做。那怎么能跨越过这些阻碍,也是成为帝王的必修课。
薛昭没着急回去,而是目送着萧铭远进了御书房,转身找到个隐蔽的地方,与宫中的线人接头。
若是这里有其他的人,就会发现是栖梧宫的宫人在此鬼鬼祟祟。现在栖梧宫早就不是一片废墟,如今圣眷正浓,比当年皇后在时还要繁华。
北堂月自然也会有搭上线的人,这个人便是薛昭。
所以她时常出现在各个关键的节点里,并不每次都是巧合。只有蓄意多了,才能出现的恰到好处。
薛昭解决了这边的事,想起了下朝时候邴文对他眨了眨眼睛,这是要约他去老地方见面的暗号。
现在形势特殊,邴文将地点挪到了避人的包厢里。
薛昭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下次可以约去林景街的茶楼。”
“在那边说话就方便了?”邴文替薛昭斟上了茶。“那边可比这儿贵多了。”
薛昭点点头,“嗯,是公主的地盘。”语气间藏了一点不明显的骄傲。
邴文打趣地看着他,“诶呦,那公主的地盘,跟咱们侯爷有什么关系呀。”
薛昭在桌子底下伸脚踢了过去。“少贫,到时候都挂我账上。”
“你们都夫妻了还挂账呢啊。”
薛昭看一直邴文嬉皮笑脸地就来气,“你到底有事没事。”
“有事,当然是有事。”邴文收拾了一下表情,直接开门见山道,“侯爷也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老师想把七皇子推到前面来与太子做抗衡。”
薛昭点点头,不光是韩沃有这个想法,连萧舒婳也是这么做得。他还不知道萧舒婳在其中具体打的什么算盘,到底是只想偷偷分一杯羹,还是结盟。
邴文说着,眉头渐渐锁在了一起,“可若是他们其中一方妥协了,或者太子最后与老师又和解了,那七皇子该如何适从?”
萧铭简被丞相府当作一把刀指向萧铭远,如果他们关系破冰,那他们还会留着这把刀吗?
“我了解老师,利用完了就不再管了,那侯爷了解太子,他会不记恨七皇子吗?”
邴文的一系列问题,薛昭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萧铭简还不懂这些,当时被萧舒婳哄骗,应下了不少事,那丞相这边,又是如何征得他意见的。
“侯爷就当我是自作多情,七皇子太信任我,作为他的老师,我不想看到他被人利用后,都得不到一个善终。”邴文的话是注入了真情实感的。
薛昭都有些动容。
邴文不想看着他亲自教大的皇子任人鱼肉,被当成工具也好,当成利刃也好,至少能不能改变他本来的命运。
萧铭简本应有一个平稳且平庸的一生,做一个闲散王爷,潇洒度过,不去挡任何人的路。
现在这个局面,萧铭简必定要成为双方的绊脚石。
就算萧铭远不计较了,那萧铭轩呢。
“参与这些本来就是皇子应该经历的事,不能因为他小,就要抹去他的存在。”薛昭说道。
邴文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侯爷说的对。”皇室众人的一生,本就是带有诸多变数,他就算强加干预了也不能改变。因为这是他的想法,并不是萧铭简的。
如果他自愿选择了参与。那邴文也只能尽可能地去替他谋划,他还是没办法眼睁睁得看着萧铭简得到那种结局。
“但我也只是想着能保全七皇子。”邴文认真地看向薛昭,却……“侯爷,你这是什么眼神看我?”
薛昭看邴文略显嫌弃的表情,连忙眨眨眼,放松眼周的肌肉,换了另一种神情。
邴文从他的眼神里,莫名其妙看出了一种欣慰之情。他不理解,理解不了。
薛昭会有如此情绪,还不是因为萧舒婳与萧铭简两人姐弟情深。他看得出来,七皇子是真心对待他家公主。他也看得出来,萧舒婳对萧铭简也不是单纯只有利用。
他清楚知道萧舒婳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有人肯先付出真心对她,她不是冷漠的人,就算不习惯,也不懂得如何去回应这份感情,也是会做出努力的,可惜实在太难去率先打开她的心。
萧铭简努力对萧舒婳好,也有人想着要保护萧铭简,有一种正在变好的趋势,他当然欣慰了。
“果然为人师表了,跟我们看的就是不一样。”薛昭不走心地奉承着。
邴文翻了个白眼,从没这么无语过,“所以侯爷怎么想,能不能让七皇子全身而退呢?”
薛昭摇摇头,“退不了。”
邴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不免有些沮丧。他现在是这样以朋友的身份来询问薛昭的意见,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是能豁出脸来去求各方的。
薛昭感觉到邴文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但他也在考虑,要不要说出这种话,萧铭简后面搭上了萧舒婳,不论是太子还是乐王,他们都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要拼,就只能拼那个位子。那怎么能算的上是全身而退呢。
薛昭委婉着措辞,“既然已经入局,就不可能不拼出个结果,没人能全身而退,包括我们所有人都不能。”
“难道侯爷是说……”邴文想了想,心中想到了一个不曾有过的可能性,他也震惊,但却合理。
只是,邴文更惊讶于薛昭会选择放弃东宫的道路,是什么让他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还真的是因为萧舒婳的原因吗,他能为公主做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任何征兆说薛昭能爱成这样啊。
薛昭抿着唇的表情,不用说,邴文就已经知道了。
突然想起曾经的事,邴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薛昭,“当初你这儿的伤,该不会是……”
薛昭瞬间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脸色腾的一下就变得有些不自在了,“怎么还旧事重提呢!”
邴文讳莫如深摸着下巴,那个时候可比他想的早了许多,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不再水火不容的,但成亲后两人的状态他看在眼里,毕竟当初薛昭娶侯府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还以为薛昭看淡情爱,实际也爱得要死要活,没有一点底线的,合着是之前没碰上对的人。
邴文八卦的的好奇心又熊熊燃起,“那侯府正院的那个怎么办。”
薛昭面色凝重,想到了姚笙笙最近的所作所为。愚钝的缺点显现了出来,实在是太不懂得审时度势了。他倒不是说因为她在侯府里多次惹是生非,而是她偏偏要联手韩静窈,来阻挡他们的路。那也就只能……
萧舒婳最近开始每日在偏院准备好茶点,随时等着薛昭回府。她发现有些事,想不通,解决不了,询问了薛昭的意见后,就能迎刃而解。薛昭对她大方,不吝啬于帮她做事,包括他手下的人,也包括他自己。
她当然不是个只知道索取的人,自然也是要想着给薛昭一些好处的。
可今日回府,萧舒婳并没有在偏院里给他预备东西。
薛昭还有些失望,锦萄这时候出现,指引他去侯府里面找人。虽然不明白用意,薛昭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过去了。
造景假山上,萧舒婳让人在一块比较平滑的石块上铺了垫子,她半躺在上面正晒着阳光,惬意极了。薛昭环顾一圈,看见了附近有蛇牙在候着,才略放下心。
“怎么坐这么高。”薛昭走了过去。
萧舒婳晃荡着腿,撑着边直起身,薛昭怕她掉下来,还仰着头虚抬双手,随时准备接着她,嘴上抱怨着,“你慢着点。”
这里避风,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照得她心情都好了,她歪着头向下看,“怕什么。”
“对,是我怕,那要不要下来。”薛昭哄着她。上前一步,伸手到了萧舒婳的胳膊处,想要把她抱下来。
萧舒婳挥散他的手,拒绝了他,“不下。”好不容易这样比他高一次,让他也仰着头跟她说话。
薛昭就当她是在撒娇,随她去了。“难得你心情这么好。”
萧舒婳点点头,与他说正事,“诡英死了,那你们之前准备的东西呢?就是要她嫁到东宫时所准备的东西。”
“都准备好了以后,还没动。”薛昭仰着头回答道。
萧舒婳伸出手指比划着,“那正好,身份也有,东西也有,现在就差太子良媛这么一个人了。”
“从理论上说,是。”
“只有萧铭远在意这个人是谁,而其他人只在意有没有太子良媛这个人。”
“那这么说来……”
“总要安排个人去,不要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东宫太久没添新人了。”
薛昭考虑了一下,同意了萧舒婳的说法,“好,那我去说。”
东宫虽然已经决裂,但诡英死了,那韩静窈的目的也算达到了,那就必须再要出现一个人,去完成太子纳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