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
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秦令征半条手臂都僵硬了。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之举。
被柏鸢握住的地方,从掌心到指节都在隐隐发烫。
柏鸢的手不是刺骨的冰冷,而是相较血气方刚的少年而言,略微偏低的清凉。
秦令征从前总喜欢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丈量她手掌的大小,手指的长度,与自己做比较。
无意识用指腹去摩挲她食指上的薄茧。
彼时,他心中还没有杂念。
想得也只是要离她更近一些,抓住她总是走得太快的身影。
像只叼着牵引绳的小狗,把自己单方面拴在柏鸢身边。
只希望她不论去哪,都能带着他一起。
而不是不管不顾将他留在原地。
但无论何时,柏鸢的神情和态度总是淡淡地。
从未给过他任何反馈和回应。
即便秦令征努力牵住了她的手,也总有种抓不住对方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放任,都是因为她懒得打理自己。
无所谓到挣脱都觉得麻烦。
秦令征也一直很小心地把握其中的尺度,即使一再试探柏鸢的底线,却仍然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谨慎。
但从前那些少年的赤诚和热忱,似乎在一夜之间变了味道。
染上腌臜的欲念和肮脏的污秽。
让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蹦出的那些想法,正以极其隐晦的方式玷污侵蚀对方的高洁与傲岸。
即因无法扼制思想而感到无助,又因无法控制身体而万分羞耻。
柏鸢对他主动伸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都像施舍,也像在走过场。
像此时这样主动交握,十指紧紧相扣的事情,是秦令征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也正因此,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此时此刻,秦令征万不敢再去摩挲柏鸢指腹上的薄茧。
也不敢再那双白皙如玉、温润柔软的手里轻举妄动。
只能凭借对方传递而来的清冷温度,一点点抚平内心无法言说的渴望。
但当他对方柏鸢那双沁着温情、循循善诱、仿佛能摄人心魂的眼眸时。
秦令征便又觉有些破防。
那些浪潮般在心底肆虐,无处宣泄地满腔情感,仿佛即将如决堤地洪水般,冲破最后一道防线。
热烈而狂放地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有些艰难地压下不合时宜的冲动。
一开口,声音沙哑到了极点。
“明白…什么?”
他应该明白什么?
话音刚落,柏鸢眼底的关切更深了。
“脸,谁打的?”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也更有震慑力。
尽管知道不是冲着自己。
秦令征还是条件反射攥了一下她的手,支支吾吾道:
“没谁,就…就我自己…”
他越说声音越小。
透着无尽的心虚。
有那么一瞬间,秦令征在意识到柏鸢是在关心自己时,下意识想要随便扯个谎,装可怜,让她对自己嘘寒问暖。
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否决了。
柏鸢不喜欢他说谎。
且不说刚一出口就会被拆穿的可能性。
如果柏鸢知道自己骗她,那才是自己真正承受不起,也无法挽回的后果。
然而当秦令征实话实说之后,柏鸢却没相信,反而更加凝重了。
“说实话,谁打的。”
从她去到秦家,看见秦令征的那一刻起,一切就违和到了极点,处处无不透着可疑和怀疑。
秦令征目光躲闪,举止畏畏缩缩。
脸上又带着明显是被殴打出来的伤痕,多次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仿佛想告诉她什么,却又不敢说,最后选择了闭嘴。
尤其在她提出去房间后。
秦令征又明显绕开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常驻卧室。
硬生生改变目的地,带她去了没有生活痕迹的客房。
就好像他原本的房间内,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是见不得人?
又或者门口藏着其他更加危险的事情。
柏鸢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自从她握住秦令征的手之后,对方就一直在微微颤抖。
害怕?
恐惧?
还是畏惧到不能说,不敢说?
柏鸢通过他露在外面隐隐泛红的眼眶,染上水晕的双眸,不着痕迹读取他的微表情。
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得严重。
在心里回忆着对方这种状态已经有多久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不法侵害,将要面对的对象是谁,又该如何处理。
又想着这个年纪的少年好面子,或许会为了一时的自尊,逞强好胜,隐而不报。
于是握着他的其中一只手松开,抓住他长到手腕的衣服袖子,直接往上撸,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隐藏得更深的伤痕。
柏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令征一下子炸了毛。
心里那些邪念瞬间消退得干干净净。
也不敢再贪恋柏鸢手心的温度了。
逃也似的拼命挣脱她的钳制,连滚带爬缩到车厢角落里,脊背紧紧贴着车门,万分惊恐看着柏鸢,如临大敌。
“你你你你干、干什么呢?!怎么还动动动动手动脚呢!!!!”
柏鸢看他这么抗拒,便更觉得有古怪,微皱了下眉,面色冷了几分,又强撑着假笑安抚对方。
“别怕,给我看看,不跟别人说。”
秦令征听到这话都有些绝望了,虽然是柏鸢主动,但他也不能真当少年犯啊!
就算是自己污者见污,太敏感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那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搁危险边缘试探啊!
他越躲,柏鸢越觉得不对劲,大夏天的都穿短袖,露个胳膊怎么了?
你不露,你有问题!
思绪辗转下,决定放弃怀柔政策,采取暴力手段,给他强行镇压。
秦令征可太熟悉她这表情了,雷达疯狂报警,这是要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揍人啊!
赶紧在柏鸢有所行动前大喊道:
“不是!你到底要看什么啊?!!”
柏鸢:“你的伤!”
秦令征一把摘下自己的口罩,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这不是看过了吗!”
柏鸢收起所有假笑,不耐烦道:“胳膊上的伤。”
秦令征一把撸起袖子,把干干净净,肤色健康,线条分明且流畅的结实手臂露给她看,“胳膊没伤!”
见柏鸢目光游转。
又赶紧把另一只袖子也撩起来给她看。
柏鸢:“身上——”
秦令征死死压住衣服:“身上也没有!!!!!!”
他算是看出来了,柏鸢这是以为他让人给打残了,给他验伤呢!
“真没人揍我,脸上是我自己,唉,你看!”
为了防止对方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秦令征侧过脸,把自己右手贴在青紫色的巴掌印上,比对给她看。
“真是我自己打的,严丝合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