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林雅菡决定除掉王清芸,自然会注意和她相关势力的动作。不管是明面上的河东王家,还是暗地里的二皇子党,林雅菡都安排了妥当的人进行监视。
所以当河东王家安排王龙飞夫妇前往安西府奔丧的时候,林雅菡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接获了飞鸽传书的告知。而有关河东王家的内部消息及王龙飞夫妇并随行人员的资料也在这几日送到了林雅菡的面前。
“看来这位伍嬷嬷才是关键人物。”在书房里,林雅菡同紫萱、佩兰及青黛、白苏说道。
现在林雅菡身边主要还是由奶嬷嬷紫萱和教引姑姑佩兰负责,但是奈何两人年岁都已经大了,尤其是紫萱已经年近四十,这在封建时代已经算是步入老年了。所以不管是林雅菡还是紫萱、佩兰都在培养陪着林雅菡一起长大的青黛和白苏作为接班人。
“王家居然将她安插在队伍中当个不起眼的婆子,还真的是刻意对着我们来的。”佩兰轻蔑地笑道。
“不妨事的。”林雅菡摆摆手道,“就算他们冲着隔壁去也没事,难不成一个小小的河东王家还敢在我们林家撅蹄子?”
河东王家哪怕在国朝初定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户部员外郎的官职罢了,比起林家祖宗们那不知道差了多少个等级。而事到如今,林家头上可是有丹阴县男和静安县主两个爵位,而河东王家则只是定居在余杭府的皇商罢了。
只是余杭府比起金陵府、姑苏府和淮扬府要政治氛围淡许多,毕竟金陵府和姑苏府乃是大圣朝在南方的两大经济重镇,而淮扬府则是盐道衙门所在地。
因为余杭府的政治地位没有南方四府的其他三府那般高,所以此处的官员配备也不是高官阶,因此河东王家在当地还算受尊重,故而也让他们产生了一些错觉。
两世为人的林雅菡很清楚大圣朝南方与北方,东部与西部的政治氛围有很大的区别。通常来说,大圣朝越往南方越重视经济,因此商人的地位也会越高。
同时紧张气氛也是西部远远高于东部,毕竟大圣朝的几个宿敌中,势力最强的北狄和西戎可都是在西北边境地区囤积了重兵,所以雍州就首当其冲。哪怕是安西府这种在雍州算是后方的府城都会半军事化管理,遑论更前线的卫所和堡城了。
正因为有如此明显的区别,林雅菡估摸着河东王家的人对安西府的情况会有很大的误判。不过想到前世河东王家就算王清芸没死也没有混出个什么样子出来,所以林雅菡只是在战术上重视他们,而在战略上则非常瞧不起他们。
王龙飞一行人在这日的傍晚时分赶到了安西府。
“得亏我们中午没有休息,否则今晚就要睡在城外了。”王龙飞笑着说道。
封建时代的大部分府城都是有宵禁的,而像雍州这边的边境地区,府城关城门的时间就更早,基本比南方的府城要早半个时辰以上。
并且西北的府城和南方府城还不同,西北府城因为军事需要并不会在城外安置定居点,通常只有一些零散的村落。所以如果宿在城外的话,那条件就非常糟糕了。而且城外的安全肯定和城内没法比,特别是府城关闭城门后。
“我现在就想赶紧泡个澡。”王龙飞的妻子尚春香在马车内说道,“咱们定的院子可打扫好了?”
“奴婢在前日就收到牙行的消息,他们已经安排人打扫了,保证我们今日入住的时候妥妥当当。”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妇人朗声说道。
“朱妈妈做事最为妥当,我自是信的过的。”王龙飞温和地说道。
然后王龙飞冲着身后的队伍说道:“大家再辛苦一会。等到了我们落脚的地方,自然有好酒好菜招待大家!”
“大爷可给我们准备了肉食?”队伍里有个壮汉问道。
“这些日子还没让你吃够肉?”另外一个壮汉笑骂道,“西北地区缺蔬果却唯独不缺肉食,我都快吃腻了!”
“那是你老赵不懂得享受,我可还没吃够。”刚刚说话的壮汉继续说道。
“大家放心好了,肉食当然是不缺的。”王龙飞回答道,“今晚大家可以纵情饮宴,明日再修整一日,但后日就得干活了。”
“大爷放心,我们自然是晓得规矩的。”壮汉们纷纷答道。
王龙飞点点头,然后就要继续处罚。
但此时队伍中走出一个面相刻薄的妇人,冷冷地道:“如今还是四姑奶奶的孝期,大爷还是懂点规矩吧!”
坐在马车里正和丫鬟们翻着花绳的尚春香听得有人斥责自己丈夫,一怒之下就要掀帘子下车对峙,但得亏被身边的丫鬟拉住了。
“奶奶莫慌,大爷绝不是这般让人欺负的人。”丫鬟劝慰道。
“嚯!她不过是个出嫁的王家女儿,哪里轮得着我替她守孝?”王龙飞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就算她现在还未出阁,我也不过是絰九月而已。如今她已经是林家妇,难不成还要我王家的人守孝三年不成?”
王龙飞这话就诛心了。守孝三年那是针对亲父母,如果这嬷嬷敢接这话,王龙飞就敢说她在诅咒主家。
其余的仆从们脸上也都露出冷笑,他们不过是王家的仆人,而且大部分只是签了雇佣协议的长工,哪里需要替主家守孝。除非是家生子,但那也只需要守孝一年即可。像这种没卖身的长工短工,通常就是在热孝百日期间别太过分就可以了。
大家千里迢迢从余杭府赶到安西府,正想着主家能恩赏一些好饭好菜,结果跑来一个同样是下人的家伙出来阻挡,这让大家如何能接受?
那妇人知道惹了众怒,于是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在马车里听了个周全的尚春香自然是高兴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然后冷笑着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也不知道这个伍老婆子是哪里来的脸面,居然求到老爷跟前,结果非要塞到我们这边来。”
丫鬟紧张地看了看马车外,然后压低嗓门道:“奶奶慎言,这位伍嬷嬷可不简单,听说是太太身边的人。”
“太太身边的人?”尚春香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那我平时去请安的时候怎么没见过她?”
丫鬟悄声回答道:“奴婢听说这位伍嬷嬷犯了什么忌讳,所以太太就让她在太太院子后面的佛堂里静修。”
说到“佛堂”,丫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心有余悸地说道:“奶奶切记莫要单独与这位伍嬷嬷见面,听说邪乎得很。”
尚春香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作为王家的庶长媳,她当然要千万小心才能在大宅门里生存下来。否则她也不会跟着王龙飞出这么远的门,真当古代的交通条件很好?尚春香宁可忍受一路上的所有不便,就是希望能透口气。
“她是太太佛堂那边的管事?”尚春香脸上表情就更加沉重了。“那还真的是要小心了。”
丫鬟点点头,但随后又说道:“奶奶也不要太在意伍嬷嬷了。如今这边是咱们大爷做主的地方,那伍嬷嬷也不敢对您如何。”
“可总归是要回府的啊。”尚春香叹了口气,“只要一日不分家,我就不敢对太太的人如何。”
王龙飞这行人此时已经抵达他们定下的院子。
准确来说这是个院落,王龙飞带着尚春香及伺候他们的仆役们住在中间那个两进的大院子里。
而跟着王龙飞的那群粗汉们则住在院子西侧的那个大四合院里,院子里也安排了粗使婆子及厨子们负责伺候他们。这些人是跟着王龙飞走南闯北的伙计,并不算是王家的仆人,尤其王龙飞基本是拿他们当兄弟看待。
至于王太太硬塞进来的人,王龙飞就安排她们住到后面那个小院子里了。
因为三个院子是互通的,所以王龙飞就和自己那群伙计们喝到亥时三刻才回到房里。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你们那群兄弟炕上去了呢!”尚春香一边打趣王龙飞一边吩咐丫鬟们将热水、帕子及醒酒汤端上来。
“一群又臭又粗鲁的汉子,哪里有我家媳妇这么漂亮呢?”王龙飞笑着打趣道。
尚春香脸一红,将浸了水的帕子丢到王龙飞脸上,“我看你是喝了几杯猫尿就要作妖!”
王龙飞笑着用帕子抹了把脸,然后趁着热将醒酒汤一碗给灌了下去。
“这醒酒汤煮的不错,再给我盛一碗来。”王龙飞将空碗递给丫鬟并吩咐道。
“莫不是你们只喝酒没吃菜?”尚春香问道,“我这灶上还有馄饨和汤圆,可要厨娘煮点送来?”
王龙飞摆摆手,“不用了。大家都累了,早些歇息好了。”
伺候完王龙飞洗脸更衣后,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外,其余人都走了。
尚春香忽然问道:“对了,那个伍嬷嬷被你安置在后面那个院子里?”
王龙飞点点头,说道:“又不是我们的人,难不成你还想放在你院子里?”
“算了!”尚春香摇头道,“这可是尊大神,放在我这小庙里可不行。”
王龙飞笑着说道:“你知道她是太太院子里管佛堂的妈妈了?”
“我也是听丫鬟们说的。”尚春香道,“太太的那个佛堂真的那么吓人?”
此时王龙飞没有继续笑下去,而是正色道:“太太那个佛堂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啊!”尚春香惊讶道。
尚春香并非小门小户出身,自然也晓得大户人家的阴私很多。但是当家的太太们还是要讲究个规矩,通常不会让人直接死在她们手里。虽然当家太太磋磨妾室及庶出子女不算稀奇,可专门在自己院子里安排个地方对付人就太奇怪了。
“我们太太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王龙飞叹道,“虽说我是老大,但我听姨娘说,我前面至少流了两个男胎,还有一个男婴出生不到三天就过身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尚春香说道,“难道老爷不管?”
“他管个屁!”王龙飞冷笑道,“他现在还做着妻贤妾美,后院和乐融融的春秋大梦呢!要不是我姨娘乃是老太太提拔上来的,家里在后院还有几分势力,只怕是我姨娘都活不下去。后来我姨娘怀上我后,老太太特意将我姨娘安排到她院子里待产。可就算这样,我姨娘生我的时候还是伤了身子,不仅后来再无所出,而且每到阴雨天就仿佛被万针蛰身。”
“就没寻个好大夫瞧瞧么?”尚春香含泪问道。
相较那个冷冰冰的王太太,反倒是这个温和的姨娘让尚春香更有归属感。
王龙飞摇摇头,“自从我出来干活后,天南海北寻了不少名医,甚至还找了几个海上方子,但都没有效果。”
“爷的意思是,这个伍嬷嬷就是给太太做脏活的?”尚春香说道。
“太太院子的事情很少被外面的人知道。”王龙飞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即便是我当初在老太太院子里长大也听了几句闲话,据说连老太太的人手都安排不进去。即便硬塞人过去,过不了几日就重病要迁出府去静养。一来二去之后,也没有人敢替老太太卖命去太太院子里了。”
“那太太将她安排在我们身边做什么?难不成要对爷?”尚春香紧张地问道。
“太太在后院能一手遮天,出了院子就没那本事了。”王龙飞安慰道,“王家又不是小门小户,族老们不会管老爷后院的事情,但是前院的事情可是能管的。太太要是敢插手前院,族老那边就敢开祠堂逼老爷休妻。”
尚春香这才放下心来,“那她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打算临到老了想出来走走看看?”
听到尚春香这般说,王龙飞笑着捏了下她的脸庞,然后说道:“只怕是为了对付林家。”
“咱们和林家不是姻亲么?”尚春香不解地问道。
王龙飞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