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背婚另嫁,按照大晟律例,女子当被刺字。刺字之后,她的去向归第一任丈夫所有。若是第一任丈夫还要她,她便是第一任丈夫的人;若不要,现任丈夫可用赎金赎。若现任丈夫不肯赎,娘家赎。若娘家也不肯赎,那只能充入官妓。
证据确凿,御史大夫放下婚书,询问田青的想法。
田青看向心爱的姑娘,朗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娶希儿。”
这个结果,陛下暗示过“允”,御史大夫拍下惊堂木:“既如此,本官宣判,陆氏女废黜王妃之位……”
“砰”的一声,茶案四分五裂,盖过御史大夫的声音。楚铭征怒道:“御史大夫办案,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御史大夫起身行礼,不卑不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下官依律法办案,还请殿下莫要为难下官。”
说的真好听,若非陛下授意,田青母子能出现在这里,怕是早就腐肉一堆了。
楚铭征起身拉过陆明泱的手,揽腰入怀,“本王的王妃有身孕了!”
御史大夫震惊,但很快镇定下来,行礼道:“殿下稍等,下官请大夫为……王妃诊脉。”
“放肆!”楚铭征怒斥:“什么人都敢能给王妃诊脉了。你想诊,自去向陛下求旨,本王等着。”
说罢,他拉着陆明泱转身离去。
御史台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陆明泱回头看了一眼田青,正对上他的目光,心乱如麻。
马车里,楚铭征搂上身旁的姑娘,“泱泱,你别怕,我一会儿让冷凌风给你弄副药,太医不可能验出来。”
陆明泱木讷的看向楚铭征,颤声问:“殿下,若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对我?”
“泱泱!”楚铭征错愕:“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不知道。”陆明泱抱住脑袋,头痛欲裂:“我就是看田青看我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坏,好坏。”
楚铭征搂紧怀里的姑娘,安抚她的慌乱。陆明泱渐渐平静下来,掀开车帷,看向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不过短短数日,她又成了京中的笑谈。
“殿下,我想回城阳侯府住一日。”她放下了窗帷,本想解释一下,楚铭征点头了。这么反常的举动,陆明泱慌了。
“殿下,你不能去找田青,你绝对不能去找田青。陛下就等着你去呢,你可千万不能犯傻。”
只要楚铭征一去,他就会成为杀人凶手。这是皇上最想看到的结果。
楚铭征道:“我不去,你也不许去,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去求别的男人。”
“我不去!”陆明泱心虚的点头。
楚铭征抬起心虚的脸庞,目光对视,泪眼朦胧,让她的心虚得以掩饰。
陆明泱打开他的手,尽力平静的自嘲:“他背后有人指点,怎会轻易动摇。我算什么,你太高估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了。这世上,哪里还有你这样的傻瓜。”
在恭维声中,楚铭征渐渐迷失自己,温柔的吻上女子的泪痕。
马车拐道,在城阳侯府停下。陆明泱看着马车远去,对于楚铭征那么利落的送自己回城阳侯府,心中仍是不放心,拿出了怀里,他送给自己的名曰露陌的匕首。第一次使用了他赋予自己的权利。
朱璁接到命令后,带领暗卫控制住了田青所住的客栈。
不过,楚铭征真的没有去找田青,他去了寿康宫。太后还在气头上,并不许楚铭征入内。楚铭征跪在冰冷的石阶上,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徐佩落下窗子,走向坐在榻上,未动一口饭菜的太后,心疼的提醒:“太后,冬日凉寒,小殿下再跪下去,腿就要废了。”
“废了就废了,与哀家何干,哀家让他跪了吗?”她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的孙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顶撞威胁自己。
太后将茶盏打翻在地,怒道:“让他滚!”
声音传至门外,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去请楚铭征离开。楚铭征甩开两人,重重叩首,“孙儿不孝,孙儿该死,只求皇祖母见孙儿一面。”
再硬的骨头,也抵不过石头。楚铭征一下又一下磕下去,鲜血横流。
“太后,太后……”徐佩吓坏了。
太后终是将楚铭征放了进来。
楚铭征行至太后身前,再次跪下叩首,“孙儿来向皇祖母请罪。”
太后看着他额上的血肿,气道:“不敢,是我这把老骨头竟敢不自量力的管宁远王的事情,该是老身向殿下赔罪。”
楚铭征道:“皇祖母,孙儿惶恐。”
“你惶恐什么?”太后越说越委屈:“哀家为了你,日日殚精竭虑,生怕你冻着、饿着、受委屈。你倒是出息了,为了一个女人,威胁哀家。哀家真是瞎了眼。”
楚铭征膝行上前,趴在太后腿上,怔忪道:“这世上,除了皇祖母,还有谁会在乎孙儿的死活。孙儿这条小命,也只能威胁的了皇祖母。”
“你还知道呀!”所有的委屈,都因这一句话释然,太后搂着最心爱儿子的儿子,哭了起来。
哭声渐止,太后亲自给楚铭征的额头涂抹伤药,还拿了两个热水袋,敷在他的膝盖上。
楚铭征忐忑开口:“孙儿有一件事想求皇祖母。”
“哀家怎么说你有空来哀家这里。”太后将手里的伤药扔了出去,怒道:“若是为了那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你现在就给哀家滚出去。”
楚铭征再次跪了下来,“孙儿不敢欺瞒皇祖母,孙儿确实有些喜欢她。若只是因为孙儿那点喜欢,孙儿也不敢来叨扰皇祖母。实在是,她怀了儿臣的骨肉。”
这件事,太后也略有耳闻,虽不舍,仍是劝道:“因为她,给你招来多少无妄之灾,又因为她,让你受了多少闲言碎语。孩子虽难得,可有这样的生母,以后也抬不起头来。征儿,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
楚铭征震惊,没想到一向慈祥的皇祖母,竟然能狠心到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他定了下心神,哭道:“皇祖母,不会再有了。孙儿的身体,能让女子受孕,已是上天恩赐。”
“你说什么?”太后不可置信,“你的病不是好了吗?”
“病虽好了,可有些损伤是不可逆的。”楚铭征继续胡诌:“前些时日,什么孙儿不喜欢王妃,让王妃喝避孕药的事,都是孙儿自导自演。就是怕旁人知道,笑话孙儿。
否则,不过是一个女人,孙儿岂会为了她,让皇祖母伤心。实在是羞于启齿呀。这个孩子,怕是孙儿唯一的孩子了,求皇祖母帮帮孙儿。”
“怪不得,怪不得。”因为冷凌风曾对太后说过这种事,又因这种私事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太后并没有怀疑,一向乖巧的孙子欺骗自己,伤心垂泪。
“皇祖母!”楚铭征唤了一声,轻声提醒。
爬满皱纹的手,搂住了跪着的孙子,太后叹道:“皇祖母给你保住这个孩子,但这样的女人,实在不能再为你的正妃。你废了她,让妙儿做你的王妃。”
“皇祖母……”
“怎么,你不愿意?”太后直视楚铭征。
“不是!”楚铭征道:“只是,孙儿怕她受刺激,伤到孩子。”
“那就等孩子生出来!”太后做了最大的让步。楚铭征知道再说什么,也只会适得其反,告退离去。
月光伴着楚铭征一路走到城阳侯府,可走到近前,他却不敢进去了。
还有十个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