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簿盯着手中的茶水，并不说话。
韩掌簿拉了拉朱掌簿的衣袖，后者摇摇头。
见她们如此，阿雪又笑：“当然，今天肯定不只有我会过来同你们说这件事。一会儿何典簿和金掌簿过来了，你们也可以先听听她们给出的条件再做打算。”
说完，她饮尽杯中茶水，放在桌子上：“今日多谢你们的茶水。回见。”
阿雪起身离去。
韩掌簿侧过脑袋，见她真的走远了，方才问朱掌簿道：“朱珠，你说明司簿说的是真的吗？”
朱掌簿想了想：“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她有一点说对了，这司簿司的党派之争里，容不得我们保持中立。”
“可党派之争若是站错队，是容易死人的，”韩掌簿一脸担忧，“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小虾米，最容易让人给拉出去背锅。”
朱掌簿安慰她：“不过先别着急，何典簿和金掌簿还约了我们下午下棋呢。我们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党派之争，虽说站错了队容易落得个凄惨下场。但站对了队，可就是一场泼天富贵。
晌午时分，蝉鸣愈噪。
七月的日光过于毒辣，树上的叶子都蔫嗒嗒地垂着。
“明雪。”
阿雪从长廊上穿过，路过后角门时，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意外道：“乔若？你怎么有空过来这里？”
乔若叹了口气，提着食盒：“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阿雪把乔若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日光铺满桌面。乔若揭开食盒的盖子，把里面的饭菜一一端出来。
东坡肉、红烧鸡、狮子头……
不一会儿，四五盘精致的菜肴摆了一桌子。
末了，乔若还端出了两碗冰镇绿豆汤。
“你们提早发月钱了？这么丰盛。”阿雪有些诧异。
乔若却是叹了口气：“没有，我才去了三天，月钱至少要到下个月中旬才发。还不是司计司那群人……”
说着，乔若夹了颗狮子头，狠狠咬掉半个：“使唤我做事就使唤我吧，还把别人的错推到我头上。末了，典计还因为这个罚了我半个月的月钱！还没挣到半文钱就先欠了债，我怕也是头一个了……”
她越气，嘴里塞的东西就越多。腮帮子鼓鼓的，还时不时给噎得用手顺脖子。
“我本来还打算发了月钱之后，给我娘请个更好的郎中，再买些好一点的人参给她补补身体。谁知竟然因为这等破事给扣掉了一半！”
乔若一向性子软，寻常的小打小闹也一般不放在心上。
如今竟气成这样……
“要不，你把事情同我说说？我们一起想想办法，”阿雪温声安慰，又把冰镇过的绿豆汤端到她手边，“喝一口，别噎着了。”
乔若一口气喝掉半碗，勉强算是稍稍平复了心里的怒气。
“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早上，刚踏进司计司的大门，就有人把账本递给她：“乔若，你去把这个算一下。”
乔若不明所以：“这个应该不是我算啊？”
那人转过头：“叫你算你就算，新人，眼睛里要有点儿活儿。”
“这可是关系到日后晋升呢。”旁边有人淡淡补充。
“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乔若闻言，叹了口气，却也只得接过账本算了起来。
不一会儿，又有人使唤她：“乔若，你帮我拿一下算盘。哦对了，还要倒一杯很浓很浓的茶，这账算的我好困。”
“乔若，墨快没了。”
“乔若……”
不过三天，她几乎要练出分身术。
“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们？”阿雪忍不住打断她。
“她们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加上我刚去……，”乔若叹了口气，“我就是狠不下心拒绝，拒绝了总有股莫名的愧疚感。”
“你接着听我说吧。”
快到晌午的时候，曹典计忽然拿着账本走进来。
“这账是谁算的？”
她冷声道：“若是偶尔笔误，我倒也能理解。可是这前五页，几乎每页都有错。这根本就是态度问题。”
她的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众人都作鹌鹑状。
无人敢认。
曹典计见状，冷笑一声，把账本摔在地上：“你们谁要是不想在司计司待着，就趁早收拾东西走人！”
众人瑟缩，连呼吸都刻意收敛。
曹典计平时素来和蔼，没想到这次竟会发如此大的火……
“谁算的？”
她又问了一句。
“是要我挨个儿问吗？”
有人吞了吞口水。
“曹大人，是乔若！”
忽地，后面有人出声：“这前五页的账是我托乔若帮我算的。当时我刚好有点事才让她帮忙，谁知她竟如此敷衍了事。”
乔若懵了片刻，只下意识反驳：“曹大人，不是我……”
曹典计压根儿不听乔若辩解，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念在你是新来的份儿上，暂且只扣你半个月的月钱。若有下次，你便另谋高就吧。”
说完，曹典计转身离去。
乔若盯着曹典计的背影，瞪大眼睛转过头：“袁圆，你刚才……”
“乔若，你应该能理解我吧？”话还没说完，袁掌计就一脸委屈道，“若曹大人知道是我做的，定要让我离开司计司，再不济也要罚我好几个月的月钱。你是新人，我就知道曹大人不会重罚你。”
旁边的史掌计也帮腔：“大不了我们补你半个月的月钱。袁掌计她正处在晋升考察的关键时期，你应该能理解吧？”
阿雪喝了口冰镇绿豆汤，平缓心情。
“那你怎么说的？”
“我、我当时给气懵了，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乔若说到这里就后悔地恨不得捶桌子，“后来等我回过神再要和她们吵的时候，她们就都跑去吃饭了。”
听她如此，阿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了想，又喝了口绿豆汤。
原因无他，平缓心情。
“明雪，”乔若有些纠结，“你说我现在是直接找曹大人说明实情好，还是回去同她们理论？”
阿雪想了一会儿：“都不是。你得先确定，曹典计是不是和她们是一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