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窗前的纱幔。
一片叶子落在窗台边缘。摇晃了几下，终于落了下去。
“我看不出来，”乔想了想，若如实道，“不过就这几天来说，曹典计和她们并不怎么在一处。”
并不在一处……
“那这样，”阿雪想了想，提议道，“你先把账本修改一下，然后拿着账本，直接和曹典计说她们平时欺负你的事。”
“可这样怎么看出来？”乔若不解，“如果这件事是曹典计和她们联手，跟她说了也不可能有用啊。”
阿雪笑笑：“你忘了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我猜的没错，她们可不只是想给你个下马威。”
“你是说……”
“如果曹典计不理会这件事，那之后一定会有一个人来帮你。如果曹典计为你主持了公道，之后大抵还会力排众议，重用于你。”
阿雪抬起眼眸，笑了笑：“毕竟，她们可是想把你赶出司计司的同时，再给你泼一盆脏水啊。”
风轻轻地吹着。
掀开桌面上名册的一角。
原本阿雪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乔若虽说和她们不是一派的，但她刚去，也实在没必要排挤的这么过分。
这种小打小闹似的欺负，不仅没法把乔若赶出去，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警惕，让她捉住把柄。
但刚刚，阿雪的余光瞥到了桌子上的名册。
仔细想想，这种事情，她之前似乎也遇到过。
就在她刚到司簿司的第一天。
被看管名册的小宫女轻视，被身为下属的金掌簿当众反驳。
还有一个“和事佬”角色的何典簿。
“明雪，你在想什么？”
见阿雪一直垂着眼眸不说话，乔若不由得出声询问。
“我只是在想，这同一套把戏，她们到底会用多少次。”
打压——取得信任的“拯救者”套路。
若不是她当初品级高、态度硬，恐怕也少不得吃同样的亏。
“那你想出来了吗？”
阿雪点点头：“除了你、我这里，她们应该还会再用一次。”
不知想到了什么，阿雪忽然笑了笑：“不过这一次，她们应该也不会成功。”
轻薄的纱帘拂过象棋棋盘。
一壶清茶、三只小巧玲珑的瓷盘摆在桌子上，摆着几样茶点。
“怎么才来？可是有事情耽搁了？”何典簿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笑着问。
朱掌簿笑道：“是方才要出门的时候，名册出了点问题。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自然是名册要紧，”何典簿温和笑笑，又给二人倒茶，“快坐。”
朱、韩二人对视一眼，坐下。
但何典簿却并不出声，只盯着面前的棋局。
左右手各捻着一枚棋子，依次摆在左右两侧。
风静静地吹着。
屋子里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朱掌簿按捺不住：“何大人，您今日……”
“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说，”何典簿指着面前的棋局，笑道，“朱掌簿，我记得你会下棋，先陪我下一局吧。”
朱掌簿不明所以，却也只得坐了过去。
她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棋局，皱皱眉头。
这棋局很是奇怪。
她这一侧的只有“帅”“车”之类的几枚棋子，而何典簿那一侧的却是正常数量。
“何大人，这棋局是不是错了？我们要不要重开一局？”
何典簿却摇头，笑道：“没错，你接着下就是了。”
日光落在棋盘上，慢慢变得柔和、黯淡。
朱掌簿虽说棋艺不错，可也架不住只有几颗棋子。
终于，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朱掌簿抬起头：“何大人，我输了。”
何典簿笑道：“承让。”
“那要说的事情……”
“做事如下棋，”何典簿又笑，“朱掌簿，韩掌簿，你们该知道，一个合适的‘帅’对‘车’来说有多重要吧。‘弃车保帅’，往往发生在穷途末路之时。只要‘帅’能把握全局，有足够多的棋子，就根本用不着‘弃车’。”
朱掌簿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何大人是说，您这边人手够多，形势上也占优势。而明大人那边则刚好相反。若我二人跟着她，山穷水尽之时很可能像方才的棋子一样被丢掉？”
何典簿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顿时噎住一瞬，随后也只能点点头：“确实如此。”
朱掌簿想了想，又问：“可除了这个，何大人您还能给出什么？”
何典簿刚要出声，门外就横插过一个声音：“能安稳活下去，还有个不错的前途已经够好了，要求怎么那么多？”
金掌簿打起帘子走进来，冷笑：“你们不干，自然有的是人干。别到时候给赶出了司簿司，又求爷爷告奶奶地要回来。”
何典簿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扶着额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是早早把她支出去了吗？
怎么提早回来了？
“不是，你们别听她……”
“何大人，你不用再解释了，”朱掌簿起身，冷笑道，“不就是觉得我们不配吗？你们的意思我们知道了。韩秋，我们走。”
说着，拉着韩掌簿就转身出门去了。
金掌簿半点没注意到何典簿的脸色：“她们不就是看明雪给出的条件好才敢拿乔吗？条件再好，也要留得下来才是。”
何典簿揉揉太阳穴。
心里知道，这事儿算是没得商量了。
“何大人，你怎么不说话？”金掌簿问，“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您说的太对了，”何典簿疲惫地哄着这位大小姐，“确实是她们不配，是她们拿乔。”
“何大人，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呢？”
“您听错了，我一直是这么说话的。”
她能怎么办？唯有捧着上面，哄着下面，挤在中间，夹缝生存。
谁叫她没个好出身呢？
日头坠到天空西面，想一盏橘红的圆灯笼挂在树梢上。
——扣扣。
乔若回过头，笑道：“明雪，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又见阿雪手里提着食盒：“你也提早发月钱了？”
“还不是为了安慰你，”阿雪把食盒放在桌案上，“看你中午气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