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涵内心咯噔一下。
    姜月霞，醒来了？
    【顾总……顾总……您在听吗？】
    深呼吸，顾知涵语气冷了一些，“你盯着她，我马上过去。”
    说完，她挂断电话，眼里的复杂藏都藏不住。
    顾巧巧三人站在电梯里，“姐，怎么了？你要去哪？”
    秦时按着电梯门，褐眸闪烁，“王阿姨，医院里照顾姜月霞的护工？”
    顾巧巧不傻，豁然大悟，情绪逐渐起伏，“姐，妈妈她，醒来了吗？”
    顾家五个女儿，她算是唯一对姜月霞没什么恨意的人。
    姜月霞对她挺好，最后的最后也没有伤害过她。
    “唉……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一辈子不要醒来。”顾知涵吐露心声。
    她恨姜月霞，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为了一个养子，一个品行恶劣，三观扭曲的顾一鸣，险些将她推入深渊。
    不，不是险些，是已经将她推入深渊，秦时及时救赎了她。
    这些年，她一共去探望姜月霞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她永远不会原谅姜月霞，但放任不管，也做不到。
    并非顾知涵心软，而是她站在高位，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她不管姜月霞，相信第二天就有各种新闻满天飞。
    比如：千亿身价的女总裁，对亲生母亲不管不顾，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泯灭？
    作为一位大老板，她所有行为，必须三思后行，被人抓住任何一个把柄，哪怕一点点小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就是当今网络环境的可怕之处，造谣的成本太低太低。
    其实，她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现在就套现几百亿退场，但她一退场，集体就会动乱，无数跟随她的人，都可能失去饭碗。
    顾知涵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良知和责任还是有。
    等五十岁后，等培养出接班人，她才能坦然地退出商圈。
    秦时耸耸肩，“走吧，她醒了，你们不去看一眼，说不过去。”
    “我和巧巧去就行。”顾知涵出声道。
    秦时翻翻白眼，“医院死人最多，大半夜，你们不怕？”
    他不傻，早就看出来两个姐姐是害怕才打算今晚睡他家。
    顾知涵点头，现在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姜月霞。
    或许会吵一架吧，或许会相见无言，或许会大打出手……
    ……
    过了一阵，一行人抵达医院，熟悉地找到高级病房。
    门口，中年妇女焦急等待。
    “王阿姨。”
    “顾总，您终于来了，您快去看看，姜女士状态不对劲。”
    顾知涵没什么表情变化，“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一会。”
    她右手搭在病房门上，久久没有推开。
    【知涵，快看，妈妈给你买的洋娃娃，喜欢吗？】
    【知涵，今天上一年级，你要好好学习，放学妈妈去接你。】
    【顾天择，你个王八蛋，赶紧回来，知涵病了，呜呜呜~】
    【宝贝，你太厉害了，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京城大学！】
    【知涵……】
    【顾知涵，你是我生的，我让你去死，你就必须去死！】
    回忆一帧帧闪过，顾知涵身体发冷，推开了病房门。
    她大步而入，顾巧巧紧随其后。
    秦时一把拉住苏倾柔，“你干嘛？”
    “进去啊。”苏倾柔呆萌地回答。
    “憨憨。”秦时给了妻子一个脑瓜崩，“你以什么身份去看姜月霞？”
    对啊，我以什么身份呢？
    老公和姜月霞又不是母子关系。
    苏倾柔后知后觉，收回了脚，顺手将病房门关上。
    她和秦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小声问，“你还在恨她？”
    秦时摇摇头，“我不会去恨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她已经遭到报应，对我而言，她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无关紧要。”
    “嗯~”苏倾柔抿抿嘴唇，“也对，她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不需要在乎，但说实话，她挺可怜，出事后，姜家人一次没有来看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时轻描淡写一句。
    他是真不在乎姜月霞了，他现在拥有温柔善良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古灵精怪的小女儿，家庭美满幸福，足够。
    ……
    病房内。
    姜月霞坐在病床上，后背靠着枕头，一身病服干干净净，头发也很干净，唯独太瘦了，不复曾经的高贵。
    “来了。”她看过去，声音又低又沙哑。
    顾知涵面无表情，“你还记得坠楼前的事情吗？”
    “我不是失忆，当然记得。”姜月霞态度冷傲，“顾天择呢？”
    姐妹俩默不作声。
    “哼，他不敢来见我，就让你们来？”姜月霞不满。
    良久，顾知涵告知，“他死了，和你的宝贝儿子，一起死了。”
    “死了！”
    姜月霞瞳孔骤然缩小，疯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死得好！”
    “顾天择啊顾天择，到头来，你和那孽种一起死了……死得好！”
    看着情绪不对劲的姜月霞，顾巧巧有点害怕，躲在姐姐身后。
    顾知涵不解，“你相信我说的话？”
    “信，怎么不信，哈哈哈……咳咳！”姜月霞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缓和好一会，虚弱道，“你从来不会骗我。”
    “他们怎么死的？我睡了多久？”
    顾知涵拉着妹妹坐到椅子上，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阐述一遍。
    “你昏迷后，顾天择和谢芳馨就在一起了，领了结婚证那种。”
    “他经营一家金店，可好景不长，很快就破产。”
    “谢芳馨对他不离不弃，两人开了一家面馆……”
    顾知涵耐心讲着，姜月霞安静听着。
    听见顾辰入狱，顾家倒闭，她露出痛快的笑意。
    听见姜家对她不管不顾，撇清关系，她眼神黯然。
    听见顾一鸣出狱，不断找顾天择的麻烦，她又笑了。
    听见顾天择为了保护妻女，绑架顾一鸣，同归于尽，她落泪。
    “我……昏迷了七年！”
    这一刻，她眼神复杂，七年，整整七年，顾天择没管过她，姜家没管过她，偏偏是口头断绝了母女关系的顾知涵，花费千万治疗她。
    她声音颤抖，“你可以不管我的。”
    顾知涵揉揉额角，“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好好想想今后的打算。”
    “我……”姜月霞伸出手，准备去握住大女儿。
    顾知涵深吸一口气，“姜女士，别想跟我和好，我们之间互不打扰是最好的局面，等你身体恢复，能走路。你要去姜家，我送你去，你要独自生活，我让你衣食无忧，前提……管好自己。”
    “我……”姜月霞鼻子酸涩，哽咽道，“我是你的妈妈。”
    顾知涵笑了，笑的讽刺，笑的难受，“我妈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姜月霞泪流满面，捂着脑袋，痛苦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不要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