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顾蝶双手握住牛奶杯，目光一点点下沉，失去了光彩。
    “最初的三年，我直播很顺利，凭借高超的游戏技术，外加不错的样貌，吸粉很快，赚了大概三百多万。当时，我有全款的房子，又有三百多万，生活还算滋润。”
    “谁知道，我被公司坑了，他们逮住我一些微不足道的错误，比如直播时长不够，少了什么一两分钟，比如我违反了他们的条款……”
    “说了一大堆，要我赔偿一千五百万。”
    “我一怒之下把他们公司告了，官司打了两年，最终败诉。”
    “我卖掉房子，卖掉珠宝首饰，卖掉值钱的东西，勉强凑够赔偿金……之后的生活有点惨，我租了二十平的房子，开始每天找工作。”
    “我想过重新起一个号，因为上个号是公司的，被收回去了。可试过一段时间，不温不火，就放弃了走游戏主播的路。”
    秦时手指轻敲桌面，褐眸沉凝，“你签合同都不仔细看的吗？”
    “看了。”顾蝶苦笑，“他们忽悠我，说公司管理不严，合同上的规定不需要在意，只用每个月完成绩效就行。”
    “结果……他们抓住我犯的错，留存证据，等我价值被榨干，一脚踹开，还赔偿一千五百万。”
    “这一行，水太深。那是我第一份工作，险些葬送一辈子。”
    听完，秦时又好气又好笑，“你真的憨憨，你以为在自家公司上班，不需要注意太多细节？外面人心险恶，专坑你这种傻子！”
    换做以前，顾蝶早就发飙，怎么能骂她傻子呢？
    但现在嘛，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苏倾柔一袭浅蓝色长裙，戴着好看的项链，斟酌着询问：
    “这些年，你一直靠兼职生活？”
    顾蝶点点头，“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三十岁的时候去找工作，要经验没经验，要成功案例也没有，大公司不聘用，小公司工资太低，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还不如我接一些漫展的活动赚钱。”
    “其实……”她欲言又止。
    秦时看出什么，一本正经表态，“你说，我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有第四人知道。”
    沉默一会，顾蝶叹气，“我去找过大姐，三年前去过一次，在顾之倾城的门口。我站在树下，大姐刚到集团，一群人蜂拥围住，我看着两百块一件白裙的自己，没好意思去求助，不想丢她的脸。”
    “两年前，我去大姐家楼下，大概晚上九点，等了两个小时，没有等到，也不敢主动上楼敲门，就离开了。”
    “去年，我山穷水尽，房租拖欠两个月，准备在大姐下班的时候拦住，寻求帮助，等了一晚上，大姐没有从公司出来，她换过号码，所以我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公司，早上天一亮，我就走了。”
    “我贷了一笔款，五万块，交完房租，通过兼职勉强活到现在。”
    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靠近。
    顾蝶往停顿，等服务员走远，继续说，“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这一百万，等我努力工作，哪天能还上，一定还你。”
    秦时摇摇头，“不用。”
    他不在乎，前段时间能给张超一百万追女生。
    那对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只会更大方，希望洛蝶渡过难关。
    一听“不同”二字，洛蝶笑道，“那我真的不还了？”
    “嗯，如果不够，你去找大姐，没必要在公司门口等，要么打个电话说一声，要么直接去公司里面。这是大姐的私人号码，随时能联系上。”秦时一脸坦然，没有一丝虚假。
    他在顾知涵口中了解过顾蝶，算是顾家五姐妹中最可怜的人。
    姜月霞生下第四个女儿后，顾老爷子勃然大怒，给夫妻俩狠狠骂了一顿，指责姜月霞不行，生不出儿子，四个，全是女儿！
    那段时间，众人都不愉快，没有孩子出生的喜悦感。
    顾天择恼羞成怒，也骂了姜月霞，还说身体养好后，继续生第五个孩子，也不知道夫妻俩是迷信，还是在怪顾蝶的出生。
    一番商量，给顾蝶取名顾来娣。
    顾家当时在京城风生水起，给女儿取名来娣，可想而知，对顾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她从小被嘲笑，被同学欺负。那些人在黑板上写她的名字，扔她的书包，拿走她的早餐。
    还骂她是一个被父母嫌弃的孩子，未来只配伺候弟弟。
    直到顾一鸣被收养，顾来娣的名字也一直伴随她。
    初中那年，她忍无可忍，以死相逼要改名字。顾天择和姜月霞并不在意，一心培养顾一鸣。
    她如愿以偿改了名字，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单名一个“蝶”字，幻想和蝴蝶一样，美丽且自由自在。
    所以顾蝶不喜欢顾一鸣，算是顾家五个女儿中，最反感顾一鸣的人，同样也不喜欢父母，认为自己悲惨的童年，不被爱的童年，都是顾天择和姜月霞一手造成！
    她只是一个受害者，不被家人爱的女孩。
    顾蝶看着秦时递过来的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看着那张帅气的脸庞，鼻尖酸涩，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人这一辈子，真的需要落魄一次。
    唯有落魄时，你才能看清，谁对你真心好，谁对你虚情假意。
    这世上，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难难。
    顾蝶深呼吸，声音颤抖，“我不懂，我不理解，我只想要十万块还掉贷款，剩下的钱确保自己半年的生活。”
    “你却给我一百万，还给我大姐的私人号码……明明是我主动抛弃你们，现在又恬不知耻的来寻求帮助。”
    “我这样的人，不配被原谅，不配当一个妹妹和姐姐。”
    秦时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顾蝶，口吻平淡，“你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你只是被顾天择和姜月霞抛弃过，但大姐不会，她绝对不会抛弃你，只要你回去，至少……你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个宽敞舒适的家。”
    话音一顿，秦时变脸一样，笑容灿烂，“甚至大姐还可以给你介绍优质男性，你都三十四了，也该结婚。”
    “结婚？”顾蝶愣了愣，旋即破涕为笑，“我喜欢二次元，你或许不理解，我这种宅女，有点……咳咳……二次元的老婆真香，懂吗？”
    “你玩真的！”秦时瞪大眼睛。
    顾蝶一口气喝完牛奶，“这不很正常吗？新时代，谁规定老婆必须是三次元的人？二次元满足了我一切的幻想！”
    “不是，这……”秦时快速组织语言，“你女的啊，找老婆？”
    二次元的世界好复杂。
    顾蝶站起身，走过去，双手搭在秦时肩膀上，微微弯腰，发丝垂在秦时耳边，轻声细语道：
    “不要在乎细节。”
    “还有……我愚蠢的欧豆豆，你太温柔善良了。”
    “当然，谢谢你这次帮我，未来，让我们友好相处。”
    “再见，不打扰你们夫妻约会了。”顾蝶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