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把手机从许铭成手里拿了过来。
他就这样坐在床上,听着电话那头的陈岁平用愤怒,仇视的声音说着话。
他神情恍惚,脸上的表情不像是痛苦难当,倒有些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他笑了一下,甜的惊人。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般。
许铭成心惊胆战。
他看着时宴笑了一下,那笑容甜的惊人,也可怕的惊人。
在陈岁平说出这样诛心之语的时候,他是怎么笑出来的?
难道他真的恍惚?魂不在这里?沉浸到过去美好的回忆当中去了?
五年前他们确实爱的很真很深。
他曾经以为爱情就是陈岁平和时宴的样子。
但现在么……
时宴的爱他看到了。
陈岁平的爱?他要吐了。
电话那头的陈岁平停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敲打了什么发出了好大的动静。
许铭成一句话不敢说,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看着时宴,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梦幻。
他甜的就像是许铭成小时候最想要一口吞掉的草莓蛋糕。
许铭成缓缓吐出一口气,陈岁平闹出的动静没能把人惊醒实在是太好了。
他僵着身子,站在一旁,生怕弄出一丁点的动静让时宴清醒过来,听见陈岁平冷酷无情的话。
他真的想去拿手机,早早把电话挂了,但又不敢。
电话那头发泄了一番的陈岁平似乎更来劲了。
他在电话那头继续说:
“许铭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吗?你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是,得癌症他也不想的。他是怕拖累我才离开的。那他怎么不怕连累他爸妈?他把自己父母都带走了,把我留下来了。我在他眼里算什么?”
“父母比爱人重要?父母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我这个爱人不会?他怕久病床前无孝子还是什么?他就是不信任我,他就是怀疑我对他的感情!”
“那他回来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他要死了,反正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许铭成,人人都说人死为大。他就是要道德绑架我!”
“别说什么他想和我度过生命最后一段时间。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五年过去了,我重新开始了。”
“他很聪明,他难道没想过这种可能?他肯定想过。他肯定想过我重新开始了,他只是不在乎破坏我现在的生活。他不想顾念我和许笙笙的感受!”
“别否认。”
“他口口声声要走,见了许笙笙就走。”
“我带着许笙笙来见他了。”
“他为什么还要给我妈打电话?是发现我没上当急了吗?”
“许铭成你知不知道老太太都和我说什么了?”
“她让我把时宴接回家里,她要亲自照顾时宴!”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自私自利的人了。”
“说吧,他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去我妈那里了!你送他过去的是不是?你们到了吗?”
“艹!许铭成你tm说话!”
陈岁平提高了声音。
他的脏话惊醒了时宴。
时宴脸上的笑迅速的消失了,似乎是从回忆中惊醒了。
他没有掉泪。
呆愣愣的看了手机一会儿,又去看许铭成。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弯起一个勉强的弧度。
许铭成心中大痛。
他抢过他虚虚握在手里的手机,不顾时宴的阻拦,后者拉住了他的衣角,试图把手机抢回来。
一个柔弱的病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许铭成对着那头的陈岁平破口大骂: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你觉得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他出院了。明天就走。”
“还去你妈那里?”
“陈岁平你是傻子吗?那个保温盒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那个保温的饭盒是怎么回事?”
“你妈好端端拿那个保温饭盒装汤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当谁不知道你们是分开住的?”
“她就没有给你们送汤的习惯,许笙笙是怎么弄到那个饭盒那个汤的?”
“到底是谁你妈打的电话?”
“你是智障吗!我艹你陈岁平!我艹!艹艹艹你!”
“时宴就在旁边。”
许铭成额头上青筋暴突,他恨声道:
“你说的那些狗屁话他都听到了!”
“陈岁平你tm——”
嘟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滔滔不绝了那么久的陈岁平把电话挂断了。
【亲爱的77,瞧瞧陈岁平的好感度。】时宴问。
问:
【他会和池平野一样下跌吗?】
时宴摇头:
【不会的。】
一看,还真是:
【陈岁平好奇怪。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但是他也更恨你了。宿主,陈岁平的好感度现在是85。我们又收集到了100点负面情绪,仍然是恨。】
时宴靠在床上,松开了拉着的许铭成的衣角。
许铭成捏着手机回头看他:
“你没事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没事。”时宴轻声说。
怎么可能没事。
许铭成不信:
“哭出来吧。”
“如果你不好意思在我面前哭,我可以到外面去。”
“别憋在心里。”
“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之前了。”
时宴微微仰头,和五年年不一样,身患绝症的他看上去实在是太过易碎了。
许铭成觉得他像雾,像雨,又像风,就算抓到了,也会从指缝中溜走。
时宴却比他的外表坚强。
他摇头:
“我真的没事,你去睡吧。”
许铭成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他的房间。
他关上房门,原地踏步了一会儿,模拟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然后他听到门缝里传出来的细细弱弱的哭声。
许铭成的心被搅烂了。
时宴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他几次都差点冲进去。
差不多半个小时,里面的哭声终于停止。
许铭成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离开病房门口。
他前脚走,后脚屋子里的时宴就打给了陈岁平。
陈岁平秒接电话。
他没有换号码。
还是五年前那个号。
谁都没有先开口。
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声。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一起沉默。
这一次时宴先开口。
他说:
“我明天就走。对不起,打扰了你的新生活。”
陈岁平的呼吸非常的急促:
“别走。”
他开口挽留。
“别走。”
“时宴你tm给老子留下来。”
“你要是走了,我妈那里我怎么交代?”
时宴沉默了好一会儿:
“陈岁平,你确定要我留下来吗?”
“是。”
“好,我留下。”时宴的眼泪缓缓的落下,“你不要再来见我。一次也不要再来见我。就当我死在国外。”
陈岁平哑着嗓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