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平站在原地,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去追。
他一步都没有动。
就好像他的脚生了根,把他困在了原地。
他确实被困住了。
他被困在自己的自以为是里。
他曾经笃定,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会永远爱他,那个人一定是时宴。
不是他妈柳芸芸,不是许笙笙。
而是时宴。
比他爱自己更爱他的,是时宴。
所以他选择了许笙笙。
许笙笙太合他的胃口了。
乖巧懂事听话,又放的开。
既能照顾他的生活,应付他妈,又能在事业上给予他一定程度上的帮扶,还长得甜美可人。
错过许笙笙,也许他再也没机会遇到另一个这样的人了。
他不知道时宴癌症晚期要死了吗?
他知道的。
但那又如何?
就算时宴死了,去到地府,也会依然爱着他。
只要他回头,时宴就会在原地等他。
他永远拥有时宴的爱。
时宴永远爱他。
陈岁平是如此的笃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许笙笙。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时宴会忘记他。
他好像真的忘记他了。
陈岁平以为他是装的。
可事实告诉他,那不是伪装。
是真的。
他真的忘记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在他们曾经有过美好记忆的地方,时宴都没能想起来?
陈岁平从不质疑时宴对他的爱。
在这里,在这个地方,时宴应该马上想起来的。
他对他的爱,足以让他想起来。
可他没有。
陈岁平明明站在平地上,却觉得自己在坠落。
他好像失足跌进了峡谷。
失重的感觉让他感觉晕眩。
“时宴。”
他喊他的名字,很轻。
没人回应。
时宴好像没听到他喊他。
陈岁平看着他仓皇的背影不甘,愤怒又绝望。
“时宴你怎么能这样!”
他大喊大叫。
“我不许你这样!我不许!”
他发疯一样的冲向他,拦下了他的轮椅。
他抓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能忘记我?”
“你看清楚,你看清楚我的长相!”
“我是陈岁平。”
“我是你的爱人陈岁平!”
“你看清楚啊!”
他像是一个疯子,表情扭曲,眼睛通红,嘴唇颤抖。
时宴面无人色。
他瑟瑟发抖。
“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陈岁平你冷静一点。”
陈岁平冷静不了,他一把将人从轮椅上揪了起来。
他深吻上去。
时宴浑身僵硬。
陈岁平吻的投入,吻的热烈。
他给出了百分百的热情。
时宴回以的只有恐惧和僵硬。
陈岁平紧闭的双眼里流出眼泪。
他颓然的将人放下。
回到轮椅的瞬间,时宴就抬手用力的擦自己的嘴巴。
他干呕,生理性的泪水出现在他的眼中。
陈岁平不甘心。
“你觉得恶心?”
他问时宴。
时宴不说话。
他的双手放在胃部。
一副抵抗翻江倒海恶心的模样。
陈岁平浑身冰凉。
他是真的恶心。
“就是那里!”
“就是那个疯子!”
“快点!保安大叔你快点!”
脆皮大学生叽叽喳喳的叫喊声让陈岁平想要大喊大叫。
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另外一个地方能让你想起来。”
“这里的学生太吵了。”
“他们影响了你。”
陈岁平喃喃低语。
他推着时宴的轮椅,快步朝后门跑。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时宴几乎从轮椅上跌下去。
他抓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整个都凸了起来。
啪——
轮椅经过一个不平的地方。
时宴低呼了一声,整个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陈岁平扑上来:
“没事吧?”
时宴头昏眼花,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陈岁平背了起来。
他趴在他的后背上,双腿被他禁锢着:
“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
时宴受不了了。
他开始挣扎。
陈岁平控制不了他,好几次时宴都快要从他后背上滑落。
保安们已经靠近,警笛声由远及近。
陈岁平只觉自己被逼上了悬崖。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那一刻,他跑出来了。
司机还在门口。
他没有走。
陈岁平狂奔过去。
他将时宴扔进后排,自己也坐进去,顾不上喘气,他就说:
“回去!”
“快!”
司机发动汽车。
他并不知道引发骚动的是自己的老板。
“你到底……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宴蜷缩在后排的一个角落下。
他找到身上的止疼泵摁钮,用力摁了好几下。
陈岁平没有回答。
他一言不发,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偶。
时宴控制自己的呼吸。
他越发的不安。
和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陈岁平调整了过来。
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陈岁平冷静了下来。
他对时宴微笑:
“抱歉,我之前失态了。”
时宴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这样的陈岁平比之前还要恐怖。
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常言道未知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
时宴喘不上气。
他疯狂的摁止疼泵。
以往总能让他好受的止疼药好像失去了作用。
“我不会伤害你的。”
陈岁平安抚他。
“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时宴一个字都不信。
陈岁平没有再说安抚的话。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汽车开进小区。
陈岁平把时宴从车里抱出来。
他带着他进电梯,直到家门口。
“这是我们的家。”陈岁平打开房门,他放下站不稳的时宴,在他的后背上推了一下,“进去啊,进去看看。”
“是你布置的。”
“好多东西都是我们一起选的。”
时宴没动。
“为什么不进去?”陈岁平一把抓住时宴的手腕,他抓着他,“进去啊。”
“里面……什么都没有。”
时宴恐惧的开口。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你在说什么?我亲手还原的……”陈岁平拖着时宴走进去。
然后他愣住了。
放在玄关的拖鞋没有了。
沙发上的毯子不见了。
茶几上的果盘里空空如也。
陈岁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猛地松开时宴,快步冲进卧室。
他打开衣橱。
没有。
时宴的衣服不在里面。
他冲进卫生间。
牙刷杯里空空如也。
毛巾架上也是一样。
陈岁平想起来了。
物业和他说过,时宴要求他们把他的东西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