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陵侯夫人的脸都绿了。
自己的话还能这样解释的吗?
谁家看到自己亏钱,能高兴得起来?
可相比崔氏,她的确自身底气不足,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话。
“是我方才说岔了,反倒让崔家主误会。”
“我家侯爷是担心,侯府继续掺和下去,会将整个家底都给赔进去。”
“毕竟我们侯府家产并不丰厚,比不得崔氏。”
“家里还得养活那么多人口呢,这要是亏了钱财,往后这一大家子人可如何生活?”
“崔家主您看看,是不是让我们撤走?已经花出去的银钱,我们也不需要崔家主还回来。”
破财消灾便是。
往后就是崔鄂来求自己,她都不会答应再和崔氏合作。
崔鄂耷拉着眼皮。
“做生意,难免有赔本的时候。就是裴家的那个孟氏商行,起初不也是赔钱了吗?”
“如今他家的商行,可是遍布天下,就连大一些的村落,都能看见他们商行旗下的铺子。”
“侯夫人,且不说这经营之权,是当初您非得从我手上要过去的。”
“如今这路才走到一半,就想着要撤。那往后崔氏要是将商行做起来,侯夫人是不是还要厚着脸皮上门来跟我说重新入股的事?”
乐陵侯夫人的脸顿时就黑了。
她杵着拐杖,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崔鄂。
“崔鄂!我尊你一声家主,你可别以为自己一个白身,就真的能与我平起平坐了!”
“论爵位,我乃开国县侯夫人,崔氏如今可有爵位?可有品级高过我的?”
“平日里你就态度傲慢,令人不快。我念在我们两家是姻亲的份上不同你计较,可并非是我不会摆侯夫人的架子!”
“哦?在我跟前摆架子。”
崔鄂笑了。
“我倒是愿意看个真真切切。”
“平生第一回,有开国县侯夫人在我跟前摆架子的。莫不是没听说,就连圣上见了我,都要以礼相待吗?”
崔鄂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中满含的讽刺贬低之意,险些让乐陵侯夫人气得倒仰。
“好好,崔鄂你今日对我不客气,焉知他日崔氏落败,我乐陵侯府不会踩上一脚!”
崔鄂的眼睛像是毒蛇盯上自己的猎物,望着乐陵侯夫人一眨不眨。
“我等着,看究竟是乐陵侯府先倒下,还是崔氏先灭族。”
乐陵侯夫人嘴唇颤抖着,觉得自己连拐杖都要握不住了。
崔氏低垂着眉眼,站在她身后,一个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在这时候触了婆母的霉头。
毫不客气的是她的生父,被险些气死的是她的婆母。
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崔鄂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起身背着手,朝屋后的后门走去。
“崔绩,送客。”
崔绩默不作声地上前,摆出送客的姿态。
乐陵侯夫人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有其父必有其子!
崔鄂不是个东西,他这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乐陵侯夫人甩开搀扶自己的崔氏,拐杖重重杵着地,发出十分响亮的笃笃声。
“用不着你扶!我自己会走!还没老到那份上!”
崔氏红着眼,收回自己的手,没有看崔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惩罚并非现在这样,当着娘家人的面让自己没脸。
而是回到乐陵侯府后,婆母才会爆发。
她不知道这一次,等待自己会是什么。
是与女儿分别?
还是送往庄子,或是家庙?
婆母显然是被气得够呛,她拿父亲没有法子,却有的是办法对付自己。
崔绩一路相送,在庶妹登上马车前,他低声道:“往后,自己保重。”
崔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地转过脸去,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崔绩已经退后几步,不再言语。
乐陵侯夫人见崔氏迟迟不曾上车,不由在马车中骂开了。
“既然如此惦记娘家,你不如直接留下好了!还跟着我回侯府做什么?!”
崔氏不敢再耽误,咬着下唇,登上马车。
乐陵侯府的马车缓缓前行,崔绩听着车轮发出的声音,抬起眼,目送着庶妹离开。
昨夜之后,父亲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样了。
他不再谦逊低调,又或是他将原本就藏在最深处的真实性情暴露于人前。
崔绩的嘴角露出苦笑。
如今,想要保全崔氏,能去求谁呢?
不……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保全崔氏。
在父亲的强硬干涉下,他甚至做不到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如今连自己都泥菩萨过江,更遑论是顾全家族呢。
崔绩不知道老天爷让自己重生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让他看清楚,自己,还有崔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笑话吗?
崔绩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得那样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