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克斯催促两人跳下疾驰的列车,十分精准地给艾莉西娅和哈利丢了两个减震咒,轮到她自己时,唐克斯却明显地犹豫起来。
哈利追着车,气喘吁吁地大喊,“快跳呀!”
艾莉西娅则留在原地,举起魔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唐克斯。她得确保自己在唐克斯跳下的那一瞬间成功施咒,不然……她和哈利就得把唐克斯捡起来送去圣芒戈了。
“你们没问题的,对吧?”唐克斯扯着嗓子问,尾音被凉飕飕的夜风拉得很长。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两个没有毕业的学生。唐克斯纵身一跳,骤然失重的恐慌感使她不由得放声骂了一句,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
鲜红的特快列车呼啸着转过一个弯道,消失在群山之后。
哈利猛然停住脚步,撑着膝盖喘着气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们没问题的,对吧?’”唐克斯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召唤出守护神传递消息。一只银白色的大型动物迎着夜风跑远了。
“不是,我是说你跳下来的时候说了什么?”哈利一边说,一边跟着唐克斯往回走。艾莉西娅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无聊地挥动魔杖,将手心的一片枯叶变成绿色又变回原样。
哈利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声嘟囔,“听起来像在说月亮。”
唐克斯憔悴的脸庞上浮起些微的红晕,“我认为你们应该披上隐形衣,哈利。”她答非所问地说,“就算今晚没有月亮,可见度不高,你这样暴露在校外还是很危险。”
“走吧,不然你们要错过开学宴会了。”
哈利见她实在没有聊天的心思,只好配合地抖开隐形衣,把自己和艾莉西娅罩住。三人沉默地顺着漆黑的小路往回走,不时踩进夜骐留下的脚印和车轮轧出的车辙。
凉飕飕的夜风拂面,艾莉西娅只觉得舒服极了,脸上半干的泪痕和愁丝一起随风消散了。
唐克斯把他们送到立着带翼野猪石柱的大门前,门锁了,锁链像蛇一般缠在门上。“开锁咒没用的,哈利,这上面有邓布利多的防护魔法。”唐克斯指着远方城堡下方出现的一盏提灯,“接你们的人来了。”
摇摇晃晃的橙黄色灯光破开夜色,向他们靠近。唐克斯想了想,叮嘱道,“注意安全,虽然目前我和许多人都守在霍格莫德,但我们并不总能及时赶到,不要独自一人前往太偏僻的地方——两个人也不行。”
唐克斯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瞪露出迷之微笑的哈利,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从前的她总是最热情、最爱开玩笑的,如今的她却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灰褐色的头发蔫耷耷地趴在脑门上。
艾莉西娅挽着唐克斯的胳膊,伸长脖子望向城堡,暗自猜测谁是来接他们的人。看提灯摇晃的频率和缓慢的行进速度,那人似乎是费尔奇。
费尔奇肯定会气呼呼地追着他们骂个没完,没有时间观念的小鬼……尽添麻烦的小鬼……应该被锁链吊起来的小鬼……唉,费尔奇这些车轱辘话对艾莉西娅已经没有杀伤力了。
“费尔奇”越走越近,艾莉西娅掀开隐形衣,准备迎接他的抱怨,却在对上那双犀利的黑眼睛时呆住了。橙黄色的灯光由下而上,鹰钩鼻两侧的阴影几乎与黑瞳融在一起,越发显得那人讥笑的神情诡异莫测。
艾莉西娅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朝她最害怕见到的接引人打招呼,“斯内普教授……”
……
“能在霍格沃茨见到两位真是十分荣幸啊。”斯内普教授用魔杖敲了一下锁链,链条就哐啷哐啷地缩了回去。他推开大门,退后一步,让两人进去,“还等在这做什么,尼法朵拉?”
“啊,我知道了。”斯内普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想问我,怎么你的守护神找上了我?因为海格像这两个学生一样迟到了。以及,我认为你的新守护神不如原来那个。”
艾莉西娅扭头看去,唐克斯的面容已经被骤然关上的大门挡住了大半,却不妨碍她从下耷的嘴角获知对方并不美妙的心情。她跟哈利向唐克斯道过谢,就像两只夹着翅膀的鹌鹑一样跟着斯内普回城堡。
“因为迟到和没穿校袍,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各扣五十分。”
五十分,多么熟悉的一个分数。听到这话,艾莉西娅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走了。她朝哈利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迎上斯内普探究的眼神,立刻目视前方,装出急着参加开学宴会的模样。
斯内普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愤怒的哈利和装傻的艾莉西娅,在艾莉西娅泛红的眼角停顿片刻,他继续说,“格兰芬多再扣二十分,因为缺乏风度。”
哈利虽保持着沉默,但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无疑昭示着他糟糕的心情。艾莉西娅真担心救世之星会像一个越来越鼓的气球一样,在自己身边气炸了。
不过她对哈利的担心并未持续多久——“至于你,科林斯小姐,关禁闭,因为浪费我的时间。”
“好的,教授。”只要不是扣分就好,艾莉西娅想,再糟也不会比乌姆里奇的禁闭更糟。
“现在。”
“……好的,教授。”
艾莉西娅跟着斯内普在橡木大门前站定,金灿灿的烛光和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一起从门缝中流泻出来。哈利的目光在艾莉西娅和流光溢彩的礼堂之间飘来飘去,拎着隐形衣的手抖了抖。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仿佛门后是一场隆重的舞会,而非开学宴会。人人都看得出来,哈利巴不得披上隐形衣悄无声息地溜进去。
斯内普教授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就这样进去,大名鼎鼎的救世之星,这不正是你想取得的效果?”
哈利收起隐形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他的步子轻快,不过几十秒,就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在赫敏和罗恩之间坐下。比起待在斯内普身边,哈利显然更能接受众人热切的目光。
橡木大门缓缓合上,艾莉西娅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眼前浮现的还是长桌上那一盘油亮的烤鸡。德拉科坐在哪里,在想什么、说什么、吃什么她认为自己并不关心,只是匆匆一瞥的目光已经把对方的形象刻在了心里。
她恨自己的瞬时记忆能力。
德拉科正坐在斯莱特林长桌前,懒洋洋地切着一块小羊排。他的坐姿端正,动作优雅,就连垂落在眼前的一绺金发都闪着漂亮的光芒。
总是这样的,艾莉西娅想,德拉科吃饭总给她一种摄入的能量远不如消耗的多的感觉。切肉排半小时,最后挑挑拣拣地吃两三块……
不过德拉科也曾评价她的吃相为“愧对家族”型——艾莉西娅对这样的评价十分受用。
在两人为数不多(和正常情侣相比)的约会中,德拉科总会捧着她的脸要求艾莉西娅将嘴里的东西嚼碎了再咽下去。而艾莉西娅则会嫌弃对方吃的太慢,浪费复习的时间。
她的父母曾花了许多时间教会艾莉西娅如何赏心悦目地进食,但等艾莉西娅一跳出两人的桎梏,便迫不及待且尽己所能地毁掉了过往经历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们越想她纤弱美丽,她就越要往反方向发展。这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选择。
顷刻间,艾莉西娅已然回想太多。深棕色的大门紧闭着,将她的目光隔绝。
“看来你很想和波特一起享受同学们的注目礼?”斯内普不等艾莉西娅反应,从袖中掏出一个边角圆润的木盒,嫌弃地皱了皱眉,“一个不懂礼貌的麻瓜女孩在我家门前蹲了许多天,硬要我把这交给你。”
艾莉西娅好奇地接过木盒,打开,一对蓝色的大花飞燕草耳环正躺在纯白的天鹅绒内衬布上。耳环材质特殊,半透明的花瓣边缘加强了饰品的轻盈感,看上去倒真像两只振翅欲飞的燕子。
艾莉西娅抽出一侧的小卡片,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艾莉西娅,好久不见!我在科克沃斯的一家报社找到了新工作(爷爷奶奶很高兴我终于不再插手面包店的生意了),这是我用第一份薪水(虽然没有很多)买的,但看到这对塑料耳环的一瞬间我就想起你啦,放假了找我来玩!]
[另,你和那位脾气很坏的帅哥有进展吗?没进展的话再让我尝试一次吧,报社里的男人各有各的丑法!——玛丽。]
艾莉西娅很喜欢玛丽,她热情活泼,心思就像高脚杯一般透明。看着卡片上生动洒脱的字迹,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就在这时,被忽视已久的斯内普教授说,“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科林斯小姐。”
“下个暑假我能去蜘蛛尾巷拜访您吗,教授?”艾莉西娅满心欢喜地把纸片放回木盒,仰头问道。
“……当然,”斯内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行。”
“谢谢,教授。”艾莉西娅高兴地将木盒塞进兜里,往通向地下的楼梯走了两步。没能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迟疑地回头,“教授?”
艾莉西娅的眼角眉梢间都充斥着喜悦与期待,就好像即将面对的不是禁闭,而是颁奖仪式一样。
斯内普凝视着她,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如果我们使用的是相同的语言,科林斯小姐,那么麻烦你去我的办公室,把我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些图画拿去——”
说到这,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贴在地下教室的墙面上,不许用魔法。我们明天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堂将用到那些图画。”
我们,明天的,黑魔法防御术。艾莉西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斯内普,隐约从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品出一丝得意来,但再一看,又没有了。
“有什么问题?”
艾莉西娅连连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在您的魔药学课堂上收获了很多,一时有点舍不得。”
“可我没有。”斯内普不耐烦地微微颔首,推开门,昂首阔步地走进礼堂。
艾莉西娅已经能想到,邓布利多宣布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斯内普教授时,哈利该有多惊讶多恼火了——撇开每学期换来换去的教授不谈,他是很喜欢黑魔防这门课的。
她收回思绪,抚摸着兜里的木盒,快步下楼去。礼堂中漫出来的食物的诱人香气勾得艾莉西娅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她开始想念白天没吃完的那两个三明治了。
斯内普教授让她贴的图画十分的阴森恐怖,一个因中了钻心咒而惨叫的女巫、一个即将得到摄魂怪之吻的双目失神的男巫、一滩倒映着阴尸身影的血迹……图画内容都是一些即将、正在或者已经遭受了苦难的人(也许有一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艾莉西娅贴得心里发毛,老老实实地布置好新的黑魔防教室后,就一溜烟跑回寝室了。每个人的行李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床脚——感谢默默奉献的家养小精灵们!
艾莉西娅吃完凉透的三明治,室友们就回来了。
“五年级级长给新生引路太激动,敲木桶的时候多敲了两个音节,害得他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姑娘被喷了一身的醋。”汉娜坐在床边晃悠着小腿,“厄尼严厉批评了新级长,结果那人塞了两张巧克力蛙画片给厄尼,厄尼生气地说这是行贿,险些要和那人决斗……”
汉娜兴致勃勃地讲着开学趣事,妮芙则对新的魔药学教授充满好奇。
“斯拉格霍恩教授看着比斯内普教授好说话多了。”汉娜满不在意地说。
苏珊坐在梳妆台前出神,艾莉西娅走过去,轻抚她的肩膀。“什么都不用说,艾莉。”苏珊和镜中的她对视,泪光莹莹,“不是说我不伤心,只是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菲伊仰面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分手了。”
这倒是目前为止,艾莉西娅最不意外的事。
情人总是分分合合。
还好她和德拉科现在算是仇敌了。艾莉西娅莫名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