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和云辞之间的交易还没完成。
    他们现在只是找到了迟儿，玲珑心还没有找到。
    云辞抬头，看向河中正在挣扎的绿蛇。
    问道：“百掌柜那条蛇尾是深蓝色的，你们在外面有套出故事里的其他细节吗？”
    “我们只知道百掌柜想用复活方式令迟儿有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习星渊摇头，“话里并没有绿蛇......”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故事里有提过另一只蛇，迟儿看过两条蛇打架。”
    是了。
    迟儿在河边看到了两条巨蛇，回去之后发现百掌柜藏在了她的身上。
    另一只蛇虽然没有过多的提起，但想来如今突然出现的绿蛇就是和百掌柜打架的那只。
    那么被百掌柜掩盖过的故事发展也就清晰了起来。
    绿蛇为了找到被打伤逃跑的百掌柜，引起吃蛇羹的风潮。
    这就是故事的起因。
    百掌柜真的被绿蛇找到，迟儿也因百掌柜身死。
    “这就是那条蛇？”景柳从镜观手中接过昏迷的迟儿，问道，“那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故事里它应该被杀死了。”
    本该死去的蛇身上所爆发的修为容不得忽视，证明着这是一条活生生的蛇。
    “也许有哪里不对。”云辞低声道，“我们缺失了某个很关键的信息。”
    河中那条安静下来的蛇被一道幽光笼罩。
    云辞握着剑的手不由紧了紧：“那条蛇进入鬼市被杀死了。可为什么呢？”她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只有百掌柜活了下来，还能够与拍卖行那人分庭抗衡？”
    百掌柜曾说过自己和背后之人阵营不同，那就表示他们实力相同。
    可为什么绿蛇会死？
    思考间，身形巨大的蛇在化作人形立于河面。
    光芒变作水汽携风吹落枝头上开的正艳的桃花，霎时整个河岸四周都被花墙遮挡住。
    面前是一个面色清冷的男子，身穿一袭青绿的衣衫，两旁鬓发各垂了缕被水打湿贴在鼻梁上。
    于是他抬手，将那头发轻轻拨开。
    手指透白，发丝缠在指尖带着股难以言表的美。
    眉间是一颗殷红的痣，衬得那双绿色的竖瞳，竟显出了妖冶。
    看清了男人容貌的云辞紧紧皱着眉。
    原因无他，这个男人，长的和百掌柜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和百掌柜不同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有股气质，让人看了心间像是被猫抓似得的痒。
    他率先开口：“化神榜第一的修士果然和常人不一样。轻易就将哄了许多批人还找不到的小姑娘给找到了。”
    “可惜这个游戏你们不算赢。”垂眸掩下眸中兴奋的幽光，他声音继续，“游戏的规则是，暴露踪迹的小姑娘，她就得死。”
    “百掌柜呢？”云辞紧随其后问道。
    男人微微有些讶异：“是他告诉你他姓百？那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名字？”
    不过这些对男人并不重要：“没说名字他也算是聪明。你可知他叫什么？”
    “他叫百相。与我同名......也许，小子听说过千面郎吗？”百相将发丝别到耳后，“或者说啊，我和他用的是同一个身体呢。”
    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
    这件事太过离奇，除了云辞以外大家都没有见过这种事。
    身体换魂魄这件事在修真界里都以夺舍来称呼，但两者共存，还真是少见。
    “难怪你们是死对头。”云辞道，“你们打了那么多次，是为了争夺身体使用权？”
    既然现在是绿蛇出现了，她问：“百掌柜输了吗？”
    “我与他一荣俱荣，哪能真的输了。”百相抿唇笑道，眉目皆是风情，“化神榜第一属实不一样，面对这种事还能分出精力来问其他人。”
    云辞才不管百相明里暗里对自己的讽刺，她只关心一件事：“你们是怎么从那人手里活下来的？”
    百相眼底笑意盈盈：“我以为你要问的是迟儿。”
    “哦，确实好奇。”云辞坦然道，“但我觉得你也许没有耐心跟我说太多的话。”
    “你倒是聪明。”一道绿色的光从百相手中伸出，寸寸变长的期间，百相道，“那小姑娘活不成的。你带走也没有用，不如给我做游戏赢下来的彩头。”
    四周桃林悉悉索索爬出许多色彩斑斓的蛇。
    围住云辞他们的时候，百相手中的光芒淡去，化作一条幽黑细长的鞭子。
    鞭身被像是鳞片一样的东西层层包裹，鞭柄是一蓝一绿、两只相互交缠的蛇。
    百相握住柄端，鞭子落入河水之中，回答了云辞的问题：“我本就是这身体的一部分，身体还在，那我的魂魄如何受伤都会活下来。那人确实厉害，我在他手里也没有讨到好处。”
    “可是没有玲珑心，你拿这具身体也没法和百掌柜分开。”云辞道，“是因为玲珑心被你藏起来了？”
    意图被云辞点破，百相只笑吟吟地站在水面上。
    景柳紧紧抱住迟儿的身体，心中满是诧异：“师姐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从百掌柜消失到百相出现这期间，都没有提到过玲珑心，景柳想不通云辞是从哪里猜出来的这个结论。
    蛇群躁动不已，却没有发起进攻。
    云辞抽空回了她：“百掌柜说另一条蛇被杀死了，说明他们两人虽然共用一具身体，思维却是分开的。绿蛇做过的事百掌柜只知道大概。”
    说到这云辞好奇问道：“既然身体和玲珑心你都知道踪迹，为什么还要找迟儿的魂魄？你明明有许多机会。”
    百相将视线落在人群之后的迟儿，笑道：“当然是因为我在玩游戏。我和他从出生开始就在争来争去，修为想法都一样，没趣的很。”
    两条蛇共用一具身体，修为相同，打起架来胜负五五分。
    “所以我坐庄，让他和小姑娘比赛。”百相想到这，不由挑眉，“小姑娘要是在我的封印里躲的好好的，那我就让她继续无忧无虑的以另一种姿态活着，若是被找到了......我和他是同一具身体，当然也就是我赢了，身体归我。”
    百相问道：“这不难理解吧？”
    听起来合理的很。
    要是迟儿在被封印过的时间里藏的好好的不会被找到，那么她的魂魄会在一个虚假的美好回忆里度过。
    “可是迟儿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言曲皱眉，“她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玩这个破游戏为什么要将她的命当作筹码！”
    两人之间的争夺，为什么要牵扯到无辜的路人。
    其他人也满眼都是不赞同。
    景柳更是语气哽咽：“你们哪有那个权利，来决定一个人的生和死？你们......没有你们，她还能活下去。”
    “小子。”百相嗤笑一声，道，“她还有什么机会活下去？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寻魂术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快开始下辈子。”
    “我虽然是个妖，但虎毒不食子的道理我可比你们都要懂，我可做不出来将自己孩子活生生打死。
    “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我让她忘掉糟糕的过去、快乐活了好几辈子。怎么不算让她瞑目？”
    “小姑娘的死可不是我们造成的。”百相声音带着嘲笑的意味，“她摊上了一个糟糕的爹，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辞反手挽出剑花，湛蓝色的灵气飞出，在周围生出一圈棱刺。
    挡住蛇群后，她执诀问道：“玲珑心在哪？”
    百相紧盯着云辞，目光阴寒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和你做交易的不是我，打起来我不会留情的。你在鬼市很诱人你不知道吗？”
    “没事。”云辞很平静，“我也不会留情。”
    战争一触即发。
    金色的咒文在云辞闪身上前的瞬间亮起，隔绝了大乘境的威压。
    与此同时，云辞手中捻诀，化出冰莲罩在自己的身上。
    忘川剑发出嗡鸣，紫色的灵气溢出身体变作剑龙，从温吟知身后射出，跟随着云辞一同朝着百相斩去。
    温度骤降，从岸边开始凝了一层厚厚的冰。
    百相则在冰霜蔓延到自己脚下之前抬手，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挥出一条弧形。
    长鞭幽黑，舞动时就像是抹影子，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眨眼间就扫到了云辞眼前。
    被云辞闪身躲过。
    鞭子力道不减，劈在水面上，将一尺来厚的冰层击碎。
    随即卷起那些冰块，打开眼前的剑阵。
    冰块和铁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百相则迅速飞身上半空，身后有剑擦过他的衣摆斩在河流中。
    飞溅起来的水珠变作无数咒文，于云辞身旁生出湛蓝色的光线相互连接。
    百相垂眸，看着即将形成的法阵，手中鞭子迎风一抖，鞭尾缠住身旁的铁剑，抬手将阵法边缘的那些咒文打散。
    阵盘被打乱，湛蓝色的光线闪动着消散。
    而剑阵之中温吟知突然现身，百相衣摆微鼓，绿油油的蛇尾掉了出来，与温吟知缠打在一起。
    蛇尾上的鳞片坚硬，难以用剑刺穿。
    云辞重新执诀，握着雪中盏朝着半空中的百相一记横扫。
    松明剑诀第一式。
    剑风掀起河面冰层下的凤凰火，化作四只红鹤，金色的符箓从河岸飞来紧贴在红鹤背上。
    顷刻间包围住了百相。
    温吟知见状，抬剑将试图离开原地的百相重新打了回去。
    灵根变出一道滚滚紫雷，附在忘川剑中，刺穿百相的尾巴，扎进冰面上。
    眼看着红光满天，杀阵即将生成。
    百相突然看向云辞，脸上没有惶恐：“就这？”
    红光被这句突兀的话问得一停。
    云辞眼睫微颤，心中也知道打起来有点不对劲。
    因为太顺利了。
    百相身为大乘期却被两个化神境小子压着打，未免太过简单。
    她捻诀的手势停下，微微偏头：“那你在等什么，等我的杀招吗？”
    “你可以放心打。”百相双眼微眯，好似扎着他尾巴放电的剑不存在，“这里有结界，那人看不到你的底牌。”
    原本停滞的杀阵被催动着继续。
    云辞身后浮出聚灵阵，她道：“我为何要杀你？”
    “呵。”百相闻言笑出声，“玲珑心我不可能主动交出来的。”
    这是无论如何也要打一架了。
    打架这事云辞熟的很，只是没和大乘期的人打过。
    她笑：“你执着看我的底牌，那么你可知道我的底牌不止一种？”
    磅礴的灵气自云辞手中生出，湛蓝色的聚灵阵顷刻在她身后亮起。
    咒文浮动间脚下的河流也破冰翻涌成浪。
    杀阵落入水面的一瞬间，一条水龙也呼啸着飞出。
    百相也在看到这条龙后开始动作。
    蛇尾挣开温吟知后又猛的一拍，将温吟知打回岸边。
    身形在杀阵围出范围之前消失在原地。
    水龙与河面相撞激起丈来高的水浪，巨大的轰鸣声与水雾席卷起枝头的花瓣。
    粉色花雨中云辞回身抬剑横扫，将冲着自己的后心来的鞭子击退。
    随即捻诀，身体化作冰霜，和百相同时隐身。
    岸边的温吟知站稳后挥剑将冲上来的浪潮斩成两半，头也不回地喊道：“习星渊！”
    “你别催！”习星渊正不断结印，闻言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你当我跟你们剑修一样能和大乘期打的有来有回吗？”
    面对百相释放出来的威压，习星渊只觉得识海发疼，浑身血液疯狂叫嚣，冲击着他五脏六腑。
    忍着这难言的痛楚，藏蓝色的星云铺展开。
    紫色描金边的鸟雀于他身后展翅，忽如流光沉入地面。
    原本如大雨倾盆的桃林消失，河岸出现太极八卦图，圆形的阵盘生出淡淡荧光，在上空化作圆弧的结界。
    光芒之外的虚无呈现出幽蓝色，星宿隐藏其中，两丈宽的阵盘上空是金色的、用光线连成的星群，偶有红色的尾羽在结界外划过一道光芒。
    脚下阵法亮起，现出身形的云辞和百相各自对立于阵盘两边。
    习星渊盘腿坐下，金色的咒文从他丹田处延伸出来，围绕着他的身体不断旋转。
    他压下喉间涌出的血：“一刻钟！”
    这个阵法效果和秘境差不多，能够削弱阵中百相的修为，但时间很短。
    能够和百相面对面打起来的也只有云辞镜观五人，恒靖他们这些小弟子能在威压下不吐血就已经很不错了。
    时间紧迫，温吟知他们没有说话，纷纷持着自己的武器闪身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