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要是连本命剑都是别人的安排中寻到的，那云辞便成了笼中雀，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她所做的都成功偏离了他人的预想，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其他的无所谓。
剑鸣出鞘，雪中盏轻抚过刻有剑名的篆体，随后屈指轻弹在剑身上。
“吾是剑主的剑，只是剑主一个人的剑。”月光被反射到两人脸上，雪中盏轻笑道，“剑主这是在吃醋吗？”
“你就当我是吧。”
不是情话却十足撩人，这次终于轮到了雪中盏语塞。
她偏头，手指向某处方位，岔开话题：“吃不吃醋另说。剑主不如去瞧瞧，从刚才开始，吾就有点在意了。”
底下是片幽暗的山林，一行火光正在快速移动。
“妖，居然也沦落到被一群凡人追杀的地步呢。”
月华如练，山间奇树虬枝，更显阴翳。
云辞捻出道隐形术才往地面靠近。
甫一落地，被追逐的那人忽地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是个小姑娘。
银白月光透过枝叶间隙洒下，云辞也借此机会看清了那张沾满土屑的脸上，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
只是身后那群凡人将两者的距离咬的很紧，逃跑的小姑娘没选云辞所在的这条路，而是身形一拧，一瘸一拐很快消失在另一条山道中。
术法未撤，那些追来的人自然瞧不见云辞。
骂骂咧咧地扛着锄头之类的农具继续顺着地上的血迹追。
“金丹境。”云辞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世间有半魔半妖的存在。她能看破我的术法？”
雪中盏此时才从天上慢悠悠地飘下来：“这个半妖，有趣的很。”
云辞闻言抬头去看她。
“妖魔两族也分三六九等，她身体里的血统不管继承了哪一方都足够了。”雪中盏叹口气，“可惜她两边都继承了。”
“天妖和地魔，两方血脉王不见王。反倒让她修为只停留在金丹境。”
难怪金丹境也能看到隐身术法下的云辞。
“地魔？”云辞默了默，“胥同真有个私生女？”
雪中盏笑出声：“天生地长的魔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胥同一个。”
深知自己误会了的云辞：“。”修真界现在最有名的地魔也就他了。
她正了脸色：“天妖？”
“哦，剑主或许不知道。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传说了。”雪中盏解释道，“上界平日也会养养宠物消遣，琼浆玉液养出来的兽类，落了地便成了妖族最上等的天妖。”
“上界的妖为何会到下界来？”
“有灵智的天妖一开始是为了传道才会下凡，至于为什么有的没回去......”雪中盏坐在另一边的树枝上晃着腿，铃铛声中她哦了一声，“也许是那会天梯断了，有一批没赶上趟。”
观苍斩断了天梯，也断了上下界的联系。
回不去的天妖，当然只能继续在下界过着他们漫长的余生。
这是云辞第一次知道天妖的存在。
“天上仙也会心系凡间众生？”云辞想不通，“那为什么曾经会设法传道的仙，如今这般冷漠？”
“人分好坏，仙当然也一样。他们不过也是天上的芸芸众生罢了。”雪中盏轻笑着，并没有反驳云辞，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传道能增加下界对天界的信仰，这些善举也算是各取所需。”
仙通过这个方法获得人间的信仰，而凡人则通过这个渠道探索长生之道。
云辞点点头：“若是有这两样血统，刚才那个半妖能看见我也不惊讶了。”
雪中盏笑着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偏头朝身后看去。
那只半妖不知什么时候甩掉了身后跟着的人群，现在正喘着气站在了云辞所在的树下。
她撑着树干，腰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有一块圆润的突起。
卷上去的裤脚露出一条可怖的伤痕，红色的血顺着脚腕没入地面。
周围原本还有些生机的野草瞬间枯萎。
云辞也瞧见了小姑娘，瞥了眼她脚边的草丛，沉默着等着特意跑来的小姑娘先开口。
“你是修士对不对？”小姑娘抬着头，看着云辞，“既然是修士，那你能不能救人？”
不是说救救我，而是说救人。
一只刚刚被凡人追杀的半妖竟然还有心情来求修士救人。
“你想我去救谁？”云辞低着头问道。
清楚刚才那一幕被眼前的修士看见了，小姑娘指着丛林中闪烁的火光：“他们追我，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杀了人。”
云辞目光落在她一直捂着胸前衣领的手：“那你怀里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的魂魄。”小姑娘那双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难过之意，“村里那些人都被一只妖骗了。你是修士，求求你，帮我杀了它。”
“擅自拘人的魂魄，你也会被天道惩罚，这也没事吗？”云辞道，“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什么还要拦着人投胎？”
“我不能放！”小姑娘摇头，“那只妖骗人就是想吃掉他们的魂魄！我不能放。”
“可你也是妖。你知道我是修士，那也应该知道修士最擅长的就是斩妖除魔，你出现在我面前，没关系吗？”
话说的冷淡，云辞却没有拔剑。
斩妖除魔并不是不分好坏。
哪怕只是金丹境，这只半妖当时也可以杀死误会她的人。
可她没有，而是狼狈地被追上山。
足够说明她本性不坏，这也是云辞没有动作的原因。
但小姑娘不清楚，她抖着身子固执地抬着头：“那么杀了我之后，你会去杀那只妖吗？”见云辞没有回答，她继续道，“如果你会去，那么我不怕。”
“你要我除妖，也该告诉我原因。”云辞叹道，“平白让我去杀一只妖，我并不傻。”
小姑娘抬手擦了脸上的泪：“那你要我如何做？”
那张脸本来就花，这么胡乱的一抹，被打湿的土屑又添上了一两条指印。
反倒让云辞想到了狸猫。
她软了语气：“你不如说说，你为什么会留下这个魂魄。仅仅是为了不让那只妖吃掉吗？”
没想到要做的事这么简单，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我救她，是因为她......她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