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他了！”
    当天夜里，沁心回到家中，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林有豪。
    此刻的他正在趴在桌上誊抄着一份货料单，准备明日回林府给万蛾送去。
    “谁？”
    林有豪拿过一张纸，又写了几个字。
    沁心看着他，正声道：
    “汤木会。”
    林有豪顿住了笔。
    “今日就是他的寿宴。”
    林有豪转过身来，他没有听错，汤木会，正是那权倾朝野的枢密相。
    原来官家要沁心代为祝寿的对象居然是他！
    一早就听沁心说官家要用那枚珍贵的‘凝脂芙蓉’为人祝寿，原以为是哪位朝廷的遗老呢，想不到竟是此人。
    沁心将今日宴上发生的事跟林有豪讲述了一遍，还提到了皇城司的副使与汤木会仿佛憋着劲闹矛盾的情况。
    宴会上那个一脸严肃的方脸男子的形象在脑海里又浮现了出来。
    “心儿，那汤木会对你起疑了吗？”
    林有豪有些担忧的问。
    “那到没有，他不知道我的目的，只是问了下我的情况，我也跟他说了我是台州来的。”
    林有豪沉吟半晌，握住沁心的手：
    “你可一定当心，朝堂里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千年的老妖，这里面的水可浑着呢！”
    沁心倒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宴毕至此刻，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你说一个皇城司的副使为什么会对朝中宰相如此无礼么，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林有豪摇摇头.
    “我也不知这其中的渊源，要说这皇城司可是官家直接掌控的武装力量，应当有所特殊。”
    “不对！”沁心低头思吟，今日的一幕实在让她印象深刻，在所有人都对汤逢迎趋奉，只有张用的态度是刚正不阿，甚至是有些鄙夷和严厉的。
    实在是有些奇怪，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按理来说，政见不同，哪怕是有私人恩怨，也不至于在人家的寿宴上当场发难。
    他就这么无惧汤的报复么？
    除非...
    有恃无恐？！
    沁心产生了一些联想。
    ......
    同天夜空月朗星稀，张用府上早早的就关上了大门。
    府邸深处一所密室里灯火明亮。
    厚重大理石砌成的房间里摆了一张小桌子。桌边坐着当朝台谏李维、右仆射武歌两位大人。大家神情肃穆的翻看着摊在桌面上的一堆卷纸。
    可以看得出，他们虽然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却也无法完全掩盖着脸上那震惊的表情，因为这张张带血的罪状都直指着当朝最权势的臣子——汤木会。
    张用坐在一旁，首先说话：
    “列位大人，在此次议事之前，我首先声明这些诉状都来历真实，是经得起逆向查证的。”
    在坐的几位点点头，都是混迹官场多少年的人了，这些东西刚一入手，前后翻上几张就知道绝非是杜撰的东西。
    而且收集这些罪证之人看得出也是熟知这大宋律法的，这前前后后旁证佐证详细，证人证词充分，构成的证据链条完备，一看就是出自有心之人。
    若将它抛出，势必会像一张展开的致命大网向着当朝重臣汤木会狠狠扑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汤木会这次算是完了！”
    台谏李维将看过的证卷往桌前一推，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
    虽然同朝为臣，大家知道那汤木会肯定有问题，虽然已有了心理预设，只是突然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贪腐诉状真真切切的摆在了自己眼前，内心还是不能轻易的平静下来。
    他完了！
    这是大家一致的判断！
    只是想不到这次这把杀手锏来得如此突然。
    “张都使，这些诉状都是从何而来啊？”
    右仆射武歌刚看完这些卷纸，眼神里透出一股震颤的精光，他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一旦在朝堂上公开，将是何等量级的巨震！
    “这...”张用怔了怔，看向二人，“这些你们就不要打听了。只需知道这些是真实的就可以。”
    二人听言理解的点点头。
    “列为臣工，”张用突然站起身诚恳的说道，“老夫乃行伍出身，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
    “大家同朝为臣，必定心有同感。眼下我大宋处于严重的内忧外患之中——外有金人觊觎相压，内有汤木会侵蚀国体。老夫每见朝纲崩坏内心着实心疼...”
    他眼含热泪看着大家。
    “列位都是我信得过的朝廷砥柱，如今国祚板荡，今请各位大人前来，在这些证据面前，就是想知道，各位愿不愿意与老臣一道，除去这朝中一害！”
    李维与武歌各看一眼，一股希望的光芒在眼中升起。
    朝廷并非没有清醒的人，他们知道，若像这样长此下去，谁也逃不了一个巨船倾覆，船毁人亡的结果。
    但有个这个杀手锏，也许此次扳倒了汤相，这艘摇摆的巨轮或还有救，到时主战派站了上风，再震朝纲也未尝不可，只是势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身体开始躁动，一股正义的热气在胸口涌动起来...
    “我们定和张大人站在一道，为国除害！”
    李、武二人字字铿锵。他们目光坚毅的注视着张用，三人宣誓叩首在了一起。
    确定了方向，接着便是如何操作的问题了，密室中言语顿时密集了起来：
    “我们一起参他？”
    是张用的声音。
    “不急。那汤木会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在朝中党羽众多，事后如何安抚住这些人也是一道难题。”
    台谏官李维的声音很细，他是个清瘦的官员，所思也比较细密，这些年台谏制度简直名存实亡，朝堂上他基本不开口，但对于这些结党的势力他是比较清楚的。
    “对。不过这不是首要的，如今我们还缺一个契机，此事才能十拿九稳。”
    右仆射武歌也应和道，他的声音和体重都比上一位要厚重一些，他本有监察之职，只是汤这棵老树的根实在是太深，再加上又有官家护持，他也奈何不得。
    “契机？”
    “是的。此案虽然触目惊心性质严重，但也是陈年旧案，恐耗时有变故。”
    “如何？难道我们就这样不为所动？”
    “非也。下官的意思是还可以结合一些眼前的弊积一道拿给陛下看，大家都知道的，譬如这军中吃空饷，拖饷问题就是很大的一块...”
    “对、对！是这个意思，如此他也再无回旋翻身的可能。”
    ........
    密室星火闪动，天空的月亮又明亮了许多。